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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

予你**

时间:2021-02-27 11:00:29 分类:其它 来源:七悦文学 作者:孩子帮

独家其它小说《予你**》由孩子帮编写,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感受:时音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腕表上的秒针,她一秒一秒地看着它走动,这样良久后,耳朵旁低低地冒出一句:“谢谢你。”滴答,滴答,滴答。时音不理她。秒针走到第900次时,电子广播再次叫号:“03考生,纪桃沢,请入考场。”……***考完试出学校,跟老李说好的点还没到,所以车子还没来,时音没走两步,被不远处的人喊住。“04!”喊的声音并不大,时音却听见了,看过去,03考生纪桃沢在自家的车内朝她小幅度招手。

予你**第3章试读

1

时音回慕府的那天,慕羌摆了一桌盛宴。

她是严禹森用席家的车送回来的,进门时司机提着行李跟在身后,一身风衣,高跟鞋皮手套,把自己包裹得严实也精致得厉害,摘着墨镜上楼,期间无视刻意迎她的辛氏母女也无视廊上的慕羌。

一直到自己的房前,开门,见到站立在床尾的芝爱。

芝爱看着风尘仆仆的她,她也看着清灵寡静的芝爱。

然后关门,她与芝爱都上前,两人轻轻地拥抱,时音的包松手噗一声落到地毯上,她将眼闭上,芝爱在她耳边说:“席家来人替妈妈办手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成功了,慕羌改态度了,他留我们。”

“妈走了吗?”

“恩,没赶得及你回来。”

“没关系,癌细胞扩散速度比我回来快,不耽误治病就好。”

“妈走前,给你留了些话。”

她松开芝爱,抚她的头发:“说。”

……

慕家的晚餐在一场大雨中开场,慕羌坐主位,时音坐他对面,两边分坐他人。

严禹森被慕羌留下来晚餐,他审视局面,默声少语;辛莉芬与辛亚蕙举杯喝酒,投递眼神给双方,勤找话题。

一桌都是用餐的刀叉声,偶尔掺进一句慕羌与严禹森的客套谈话。

“手表和玉镯找到了吗?”忽然,时音开口。

才与严禹森搭上话的辛亚蕙未及反应地向这边看过来,笑:“时音姐?”

“我说,手表和玉镯找到了吗。”

“哦……”辛亚蕙看辛莉芬,辛莉芬回一眼,辛亚蕙摆出笑,“这么久了都忘了,不过我想起之前去过一次妈妈的剧组,估计我跟妈妈都是在那边换衣服时粗心弄丢的。”

芝爱低头切牛排。

“是吗。”时音云淡风轻地答,提杯喝一口茶,“还以为真有家贼。”

“北颀姐乱猜的。”

“姐。”芝爱语气平缓地截话,辛莉芬与辛亚蕙都看向她。

时音也看她。

“最近我们也开始丢首饰了。”

辛莉芬微挑眉,辛亚蕙依旧带笑,时音则细看自己手指,清淡回:“是你粗心大意丢三落四,有了个家贼做借口还真用上了。”

然后喝茶,提杯时问:“丢什么了?”

“安妮之泪。”

……

……

芝爱说完这四字,一桌寂静。

早看出戏局来的严禹森不动声色,慕羌远远眯着时音,时音则慢悠地吹着茶,抿一口。

辛莉芬与辛亚蕙察言观色,待到时音放杯,恪一声,惊四座。

“那就找一下吧。”她对上慕羌视线,“爸爸?”

“找。”慕羌以手指利落叩桌一声,沉声吩咐Fancy,“找!”

时音笑。

二楼一时脚步繁忙,一桌人继续心思各异地用餐,辛莉芬向慕羌陪笑:“动静何必这么大,不会真有家贼吧?”

“那说不定,不然怎么专偷女孩子的首饰。”芝爱接。

辛莉芬转看芝爱,芝爱点额作回应,辛亚蕙仰头喝尽杯中酒,心口起伏。

“妈妈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句话。”时音在这间隙淡淡地开另一个话题,慕羌看过来。

“她说她不像我们,经不起风浪了,这次治病也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希望我们别吵,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跟以前一样。”说到这边,她笑,“妈妈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多了哪些人。”

慕羌直直盯着她。

“不过既然是妈妈的愿望,我没有不照办的道理,只是说好跟从前一样,现在人数有点不太对……”

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看这一家子的脸色变化,时音手中慢摇着茶杯。

恰在此刻,Fancy端着放有项链的首饰盒来到二楼回廊,说:“小姐,找到了。”

众人抬头,Fancy将首饰盒展示出来,血红的安妮之泪项链躺在丝缎内。

“哪儿找到的?”

“辛小姐房里。”Fancy毫不犹豫地答,辛亚蕙倏地站起身。

“这不是真的项链,这是仿……”话噎一半,时音叩着下巴看她,她皱眉,尴尬坦白,“仿造的!”

“那就验验。”时音的一言一语始终来得轻巧,辛亚蕙盯紧她。

“验。”慕羌说。

时音又笑。

“不用验了。”辛莉芬在Fancy有动作前先声夺人,她将手中刀叉砰当两声落盘子上,唰一记抽餐巾擦拭嘴角,瞥慕羌一眼,继而哼笑着看时音,“不错,学得有模有样,让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四妈教得好。”

然后辛莉芬起身,这位聪明女人了解慕羌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清楚明白时音现在后台坚固,当下就做了爽快的决定,面无表情地往二楼走,辛亚蕙紧跟其后。

慕羌一点挽留都不做,大雨在屋外轰鸣作响,愤怒的高跟鞋声从回廊走过,时音看回餐桌,喝茶点头:“恩,人数对了。”

当晚,辛莉芬与辛亚蕙提行李搬出慕府。

时移世易。

2

“不问我什么?”

慕羌关上书房门后说第一句话,时音抱着臂坐在转椅上,安静听,不开口。

两人就像两年前那样,他抽雪茄,取一瓶陈年波特酒,倒到第二个酒杯时收住瓶口,低声说:“哦,你戒了。”

“想我问什么?”时音问。

“看见她们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能激你。”他坐到皮椅上,“一个月是我在心里给你的期限,你完成了。”

她们是指辛氏母女,把话说得如此泰然是慕羌的一种本事,时音慢慢地将臂搁到桌沿,与他隔桌相视。

“所以说现在,一切都在爸爸的掌控中?”

“看看给你妈妈的那份离婚协议,假的,我没签过字。”

她缓缓笑:“那份协议我没看完就丢了,妈妈也没再见第二次。”

慕羌看她的眼神,不加犹豫地说:“你可以不信,没关系。”

“不,爸爸我信。”

话一出,两人陷入安静的心理战,不久,她接着说:“辛阿姨和亚蕙这么走了真的没关系吗?”

“她们有时薪,演出来的。”

“哦。”时音会意点头。

又一阵良久的对视,她颇有深意地讲:“妈妈其实还向我留了另一句话。”

“说说看。”

“她告诉我,凡事不能做绝,因为我永远也不知道被我狠狠踩过的对方什么时候会重新站起来。”她看慕羌的眼,“而这个,好像也是爸爸的最大缺点。”

慕羌吸一口雪茄。

等烟雾从他的口鼻慢慢释放出来时,时音换坐姿:“妈妈对你还是存在感情的,现在她应该是平衡我们家关系的一个重要人物。”

“我明天就订机票去陪她。”

他老道,不用时音说透就给出了解决方案,也给自己安排了最好的容身之所,她就带着警告意味提醒:“那么请爸爸对妈妈好一点,她对这一个月来的事情丝毫不知情。”

他继续抽着雪茄,默应。

时音离开座椅时,他问:“不住这儿了?”

“不住。”

开书房门,芝爱候在外面,时音关门走出来,芝爱跟她身侧说:“都收拾好了。”

“恩。”

等到两人离书房够远,芝爱问:“我们真的还要继续跟慕羌保持关系?”

四下无人,时音边下楼梯边回:“他对我的事太了解,与其踩他不如封他,要封他封得最严实就是让他以为他和我们依旧是一国。”

语气放缓,她继续说:“何况妈对他真的是有感情,她一个人治病没我们陪,我放过他,他对妈好一点,说不定对病情有好处。”

“那他在书房狡辩的那些话姐信吗?”

“你信吗?”

“不信。”

“我信一半。”

两人说到这边已到客厅,严禹森正跟刚回府的慕西尉说话,看见时音走下来,两个男人都暂停谈话。

……

“我好了。”她淡说。

车子一路夜行,开到机场,坐当晚的飞机到最繁华的都市,下飞机,专车已在等候。

司机是名中年男子,严禹森叫他老李,对时音说:“以后他负责你出行。”

“慕小姐。”老李开后座车门。

时音坐进。

然后又是一段冗长的路程,芝爱在她肩上睡着了,天蒙蒙亮时,目的地终于到达。

四周是幽静的一片山林,凌晨雾重,湖面上飘一层朦胧仙气,靠湖,伫立着一幢别致的北欧风别墅。

她下车,老李提行李。

席闻乐给她的这套别墅奢华不俗,四周没有邻居,独独一幢伫立在湖边,依山傍水,色调浓重。应该是平日避世的一处雅居。

这里的人跟这别墅清冷的气质一样,老李沉默寡言,两位女佣高挑清瘦,她们叫她:“小姐。”

面对芝爱,则唤:“芝爱小姐。”

“房子和人都是你的,湖也是你的,你是这里的主人。”严禹森陪着她走过门槛。

客厅的家具摆设多以精挑细选的布艺为主,繁复细腻,舒适典雅,乍一看很静谧。楼梯则崇尚原木韵味,走到二楼,格局与布置更加尽善尽美。

“这里一共有三间主卧室套房,小姐的卧室是这间。”女佣替她开门。

时音这间房正面向湖泊,有开阔的阳台与繁美的大窗帘,但是凌晨时刻湿气厉害,女佣将阳台的玻璃门合上。

她坐到床沿一声不吭地看着地毯,严禹森待着没走,他还有话没说完。

女佣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放有两杯清茶,四把钥匙,一部手机和一张铂金卡。

她没有心情喝茶,严禹森指向钥匙:“银色那把是房子的,你不太用得着,阿兰和阿冰会看家。黑色那把是车子的,不是老李用来接送你的那辆,是停在楼下车库的兰博,你会开的话就是你的。第三把是半山居别墅的,你要是无聊可以和芝爱去那里玩,不远,顺着这个山道再往上拐一刻钟就到了。最后一把钥匙是游艇的,你给老李,老李会开,游艇就停在这座山后海的港口。”

然后,他的视线放到铂金卡上。

“这张副卡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主卡是他,额度无限,刷酒店刷俱乐部会有专人服务,他们认得出这张卡。芝爱的生活费会打在另一张卡里给她,她下个月就要去大学了对吗,学费也打在里面了。”

时音疲惫地朝后坐了一点,一个问题都不问。

最后,严禹森拿手机:“这部手机里面有七个号,他,我,老李,栗智,别墅,你妹妹和美国你妈妈的主治医师,他认为你的交际圈这些就够了。”

到这里,时音抬眼看他,他向她摊手要东西,两人对峙了五秒,她一言不发地从包内拿自己的手机交给他。

他准备没收,她问:“能不能只停原来的号码,把手机里面的东西留着?”

“可以。”

“谢谢。”

两人客套尽显,严禹森拔除了SIM卡,抬眸看她一眼,将旧手机和新手机都给她。

“洗澡水放好了,你洗一洗休息吧,两个月后他会来看你的。”

他准备走,到门口又停下:“还有一件事他让我转告你,以这样的形式待在他身边的女人只有你一个,他没养其他女人,你不要多想。”

严禹森走后,独留时音一人**在寒凉空气中,她闭着眼笑,全是苦与涩。

什么样的房子,锁着什么样的人。

3

衣物间、鞋柜是满的。首饰盒是满的。冰柜、储物柜,酒窖也全都是满的。

席闻乐一出手给她的物质条件就接近于饱和,铂金卡的主副卡关系就是两个人的关系,她接受了,从今往后就依附他而生。

芝爱不过一个星期就去了大学报道,留她一人在别墅从早醒到晚,看书,绕湖散步。

第十天时她去市里的书店买回许多辅导书,准备在这两个月里将前两年颓废落下的课程全补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半个月时,她已熟悉这座城市的主要街道,适应被两名女佣照顾的生活。

一个月时,她能够独自开车下山道,去过后海,走了一圈他休闲过的地方。

两个月时,天气微微转凉,全国各地的大学已开学满一个半月。

“老李,”时音出门,叫正在草坪长椅上看报的他,“我出去一下,送我。”

老李去车库取车,天凉,阿兰下来替时音披上一件西装外套:“小姐去哪里?”

她淡笑:“有电话的话转我手机。”

“好的,那今晚小姐外面吃还是回来吃?”

“会回来。”

“好。”

老李将车开来了,时音入座,将手包放膝上,说:“芝爱的学校。”

车子启动。

今天天气一直阴沉,芝爱出门没带伞,时音就干脆去接她下课,路上她听着音乐翻书,窗外街景徐徐流逝,不多会儿,车窗玻璃上响起淅淅沥沥的雨敲声。

老李打开车内暖气。

到达校门口,给芝爱发完短信后继续看膝上的书,等那么一会儿,老李下车开门,芝爱坐进来,车内被带入一股湿气。

“姐,绕东边那条道开,我买些东西。”

芝爱这么说的时候老李就已经听进去了,他熟门熟路地转方向,时音翻一页书,继续看。

雨敲玻璃的声音渐渐变大,她看书看累了,朝窗外投去一眼,眼前恰好映入一所伫立在雨幕中的学府。

“停。”

老李刹车,时音透过车窗静静地看大道对面气势恢宏的学府正门,那正门顶上凿着四个朱红的字:明御大学。

而无形之中,还有这么一个后缀:总校部。

芝爱考入的是这个大学位于这座城市的分校部,她差点忘了总校正门与分校大门仅隔两个街道,现在,隔着一条马路,隔着纷繁的雨珠,时音看着这座位高权重的百年学府。

这是他的学校。

完全不一样的建筑厚实度,典型的英式红砖风格,门比分校大了整整两倍,耸立的尖塔被雨抹上一层浓重历史感,它庄严又肃穆。

车窗上渐渐地蒙了雾气,雾气与水珠交杂,视界变得朦胧不清,这所学府还未下课,这所学府里装着一个精缩的名利场,远在正门外也似乎感受到里面涌动的暗流。

时音在车内轻轻地闭上眼。

这里是可以接触到他最多的地方。

“小姐。”老李不知何时接了电话,他从后视镜看着出神的时音,唤她。

时音睁眼。

“少爷回来了。”

……

席闻乐的回来并不是回别墅,而是回国,他只给老李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老李就送时音回别墅,那里,栗智已经等着了。

除了栗管家之外大概没人知道席闻乐要做什么,但是栗智不说,她只等时音换好衣服后带她上车,将她送到了一间高星级酒店的门口。

途中,两人不说话,时音穿着一身纯白刺绣长裙,戴墨镜,长发垂在双肩,气色比两个月前好很多。

临下车前,栗智将房卡给她。

时音心口轻微起伏,怪不得刚才什么都不说,说多都是讽刺,她接房卡,栗智提醒:“8102总统套房。”

下车后独自步入灯火通明的大厅,前堂经理正候着,礼貌过来迎。她一路沉默着上电梯,电梯员是名年轻的男人,他在仅有三个人的空间里呼吸有些不顺,因为时音气质太好,抱着臂陷在自己情绪中的模样带点清冷与不可企及的仙气,他透过电梯壁上的反光悄悄地打量她。

是哪位大人物的情人,他想。

到了套房,经理退下,时音将手包扔桌上,倒一杯果汁到窗前喝。

她不知道席闻乐什么时候来,她也不想去知道,这里地处金融腹地,一晚的房费够芝爱一年的学费,越是这样,她越心燥。

视线从落地窗外的一片江景移开,她坐到沙发上开电视,看了许久,他没来。

但是他订了晚餐,这份双人的烛光晚餐送来时天已全黑,江对面夜景璀璨,时音面对着江景独自用餐。

洗完澡,他还是没来,偌大奢华的套房只有电视声响。

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走,她几度在卧室内徘徊,手机从未响起,套房门外也一直不来动静。

最后十二点钟声响时,时音将手机关机,上床,关灯。

……

从松懈到紧张再到松懈,精神累了,她很快睡着。

……

睡了一个钟左右,床边终于有动静。

那是在接近一点的时候,时音睡得昏沉,身后床面轻微弹动,她的背贴到了他的胸膛,然后颈部也被枕到他的臂上,她渐渐地醒,意识清楚,身子从软绵到接触他肌肤时的轻微僵硬,刚要转身,反被他固定住侧睡的躺法。

真的是席闻乐。

“不碰你,”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略带困倦,将缩在被子里的她的双手都找出来握住,说,“我就想睡一觉,你睡。”

这一觉睡到清晨四点左右。

天还蒙蒙亮时,雨仍在下,时音在半梦半醒之间感到唇上受力,她困倦地睁眼,才察觉自己的呼吸与他的鼻息贴紧着。

正在被动地与他轻吻,他已经睡足了精神,现在对她的感觉来了,一直从她的嘴吻到她颈部,然后从腰间提起自己背心脱下。

时音在与他额头相抵时看着他沉稳的眼,扶他脖颈,沙哑问:“今天你有没有事……”

“七点去学校。”

腰部感觉到他手心的探入,他摸在那块文身的地方,然后正题就开始了,时音抿着唇,早晨脑袋昏沉,她又突然受到这浓情以待,以至于情难自制地漏出一句:“你爱不爱我……”

席闻乐大概也没经思考,哑着嗓音近乎条件反射地回:“爱。”

4

太快的回答往往不带感情,但他一回答完,这个房间就进入了另一层氛围,两年又两个月恨与爱交缠,时音用肘撑起自己与他深吻,长发乱在枕上,吊带褪到肩口,嘶一下,指尖又在他颈口划出三道刮痕。

……

这三道刮痕留得不客气,他事后才察觉,站立在镜前抹下巴,时音则靠在床头看着他厚实的背,后肩那五道印子已经浅很多。

她喝果汁,他穿衬衣系领带。衬衣与领带的款式是学校的制服,她看没多久,下床到他身侧。

“我来。”

他将双手放进裤兜,面对她。

替席闻乐系领带时,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时音也渐渐抬眼对上他视线,他还是那么英凌气十足,不说话却满是内容,时音右手缓缓地抽领带,结子越收越紧,但他不动声色。

忽地一下放松,她收视线,将领带系好:“手有点生了。”

然后用掌心抚平他肩身的衬衫,他在她的手离开后动了动脖子。

“不是双休日吗,也要去上课?”

“有个学术报告会。”

她点头。

这会儿门铃响,是酒店的早餐服务。

席闻乐去开门,时音摇晃着果汁杯倚到卧室门口,侍者还没推车进门,他先说:“等会儿。”

接着看向单穿一条真丝裙的时音,眼内意思要她进房,等她进房后,他才允许男性侍者将餐车推进来。

只是时音只将果汁杯放了,而后不添任何外衣直接走进客厅,男侍者还没走,一眼就看到她,虽然懂得低头避讳,但该看的都在一秒间看到了。席闻乐没显露脸色,只命令侍者走,时音则到餐车前倒一杯子新的果汁,她边喝边对上席闻乐的双眼,两个人眼底都压着沉沉一股气。

侍者出去后将门关上,她到沙发前坐下,拿一本杂志放膝上翻,开口说:“不好意思弄伤你脖子。”

“没关系下次注意。”他反应快,后四个字回得故意又理所当然,时音侧头看他。

他在穿外套,不理她,嘴上说:“老李的车在下面,去逛个街,房间全年替你留着,逛累的时候上来休息。我先走了。”

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表现得越是公式化,时音看回杂志,手慢慢地捏紧杂志一角,听着他的脚步走到门口。

“还想要什么就跟栗智说。”门阖到一半,他补充,“下去的时候加件衣服,今天气温低。”

砰,关门。

套房内长久的寂静之后,时音倏地将杂志从膝上扔开,重重地靠上沙发背,一个人看落地窗外嚎啕的大雨。

……

沙发轻微震动。

那会儿七点整,她往自己包内摸手机,但是手机安静,再顺着震动源掀开沙发枕,看见角落里的另一部手机。

席闻乐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她看着沙发角落这部被他落下的手机,来电显示是“汤浩”两字。

汤浩啊。

沙发枕重新搁回去,时音不打算接,但手机连响三回,她看书也看不进,等响第四回时才搁到耳边,没开口,汤浩先问:“你到学校没有?报告细则有变我发邮件给你。”

“他已经去学校了。”

那边沉默一会儿,念出来:“慕时音。”

“你还记得我的声音。”

“你干掉侯语桥了?”

跟汤浩这个人说话就是有劲,时音叩起额:“找他有什么事?”

他那三秒的停顿大概是在回想之前与她的恩怨,三秒后,他问:“你这儿有没有传真机?”

“有。”

“他没在线上,你把传真号码给我,我传份报告过来,你给他送过去。”

“他已经走了一刻钟,我即使追上他也进学校了,你在校门口等着不正好。”

“我不在学校。”

“你不在?”

“我不在。”

时音这一秒的停顿则是看往落地窗外的雨幕,汤浩追问:“送不送?”

“报告会几点开始?”

“八点。”他有些不耐烦。

时音看了时间,回:“好。”

给过传真号码后将电话挂掉,传真机咕咕咕地吐纸,她依旧坐在沙发,看着愈显猛烈的雨势。

***

老李的车开到总校门口因没有通行证而不予进入,时音单独下车。气温比之前几天降了很多,刮来的风雨将长发打湿,她没加外衣,一条单薄的浅紫细带长裙很快沾上了湿气。

周末的明御大学并没有多少学生,肃静的建筑显气场,保安听明来意后主动替她撑伞带路。

这学校内部建筑格局非常开阔,每一砖每一木都打理得精致。

到达其中一栋教学楼四楼所举行的学术报告会议大厅的门口,时音见到汤浩。

他优哉游哉地倚在门口,看着半身潮湿的她,又低头瞅了眼手表,说:“晚了。”

时音不接茬,他哼着笑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慕时音,两年了都能追上来,果然不是吃素的。”

保安走后,周遭无人,大门里面隐隐传出报告声。她将打着报告内容的纸张从包内拿出,却不给他:“不是说,不在学校吗?”

“我当时不在现在在了。”

报告仍不给他,汤浩就点着头后退:“那算了,不要也可以,他早就开始了。”

“现在八点还不到。”

“是七点半开始的。”

时音那瞬间压着气向别处看一眼,而后再看回汤浩这边:“整我。”

“还你的。”

他拉开大门,带着一脸胜意走进去,有那么一会儿听见席闻乐讲报告的声音,等到门关,声音被隔起来。

两年了,谁都变了就他没变,能够不绅士到这个地步也算一种境界,时音到窗口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将情绪缓和好,准备走时,又想起包里还有席闻乐的手机。

叹气。

汤浩是不会再出来了,显然也不会告诉席闻乐关于她来了的事情,手机这东西又不能随便交付于人,这场报告会三个小时,看时间,离结束还有两个半小时。

保安走的时候以为她会坐听完整场报告就没等她,伞也没留下,雨这么大。

5

正在踌躇的时候,身后会议厅门开,一位商务男士出来接电话。

时音就在这个时候从还没阖上的门间隙看见主讲席的席闻乐。这场报告的主题是世界经济格局的变迁分析,在座人士多是系里教授与一些强企的商务高层,厅内气氛严谨,他正从容讲话,后来大概是这位商务人士的开门声打扰了会议节奏,他向这边看过来,恰恰好好与远在此地的时音对上视线。

看到她了,但神色一点都不改变,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的时间也很短,他朝会议厅另一个角落看一眼,不久,栗智的身影就从那个角落走出,朝大厅出口过来。

“慕小姐。”

厅门关上,看不到他了,眼前视界也被栗智隔住,时音递手机:“他落下的。”

栗智接过,或许是那时候碰触到了时音冰冷的手指,她提议:“到休息室喝杯热茶再走?”

……

到了三楼僻静的休息室,栗智泡热茶,开暖气,拿来一条毯子盖到她的膝上。

“里外温差大,慕小姐带外衣了吗?”

“没带。”

栗智虽然这么问,但并不为时音多做什么,只是在安置妥当后看着她,那眼神内永远有一股审视的味道,看得时音不舒服,直接对上栗智的视线:“我不冷,你回他那儿,我坐会儿就走。”

既然明说了,栗智也就离开了。

而后时音靠进沙发,等泡着热茶的杯身将手给捂暖了,小抿一口。包内手机在栗智走五分钟后响,收到一条席闻乐的短信:等我过来再走。

……

让她等就只能等,这一等等了一个小时,倒是把身体给等暖了。时音先从茶几上翻着一些学校资料打发时间,后来开始看没有交到席闻乐手里的那份报告。

报告的字里行间是他的风格,看了一半,分析得很透很精彩,条理清晰,宏观与微观处都拿捏地精准,实战性挺强,只是后面的内容越来越复杂,不在她理解范围内,就合起来放到了一边。

那期间关于人员的进出共有两次,一次是会议进行到一半时,有两位商务男士从上面下来,打了场电话又进去;第二次就是现在,两个穿着马球衫的女生从楼梯走上来,她们手中还抱着黑色的马球帽与用来击球的球槌,脚穿棕色的长筒靴,靴子在地板上留下水迹。

“他今天来学校了……去看看。”

“里面有好多教授,真的要去吗?”

“就看一眼。”

她们口中这么讨论着,其中一名女生察觉到休息室内的时音,对另一名女生使眼色,另一个人默契地噤声,瞧过来。

谈话的声音明显减小,她们上楼了。

之后,时音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过一个小时,楼上传来些许响动,报告会有到尾声的迹象。

她头有些痛。

休息室外的楼梯口渐渐地嘈杂,人员上上下下走动。过不久,休息室的玻璃门被推开。

席闻乐到了。

时音正抱着臂靠在沙发里侧,用耳机塞着耳朵,他走近后,把她的耳机拉下一个,然后用手背覆在她额头上。

是从一进来就看出了她头痛的状态,并在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他朝栗智说:“拿点预防感冒的药过来。”

栗智出门,时音则撑坐起身,他边拨电话边问:“叫你多穿的衣服呢?”

“我出门的时候就没带。”

“套房衣柜里有。”

“不是我的。”

“是你的,”他看她一眼,“挑给你的。”

然后把手机搁到了耳旁,他给学校的保卫处去了通电话,让老李的车直接开进教学楼底下来。

挂电话后,他看见时音膝盖旁的报告纸,又翻一翻手机的通话记录,就对她今天来总校的这件事明了个大概。栗智将药送进来时,他说:“让汤浩把他的车停在楼下等我。”

栗智看了看时音,保持沉默的态度退了出去。

于是这个休息室就剩下两人独处,他站她面前看她吃药,用手摸着她的前额。

等时音将合着温水的药丸咽下去后,他在她前额上亲了一下,短促又自然,说不清是突然来的冲动还是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开始酝酿,又或者是还留恋清晨时的余温,时音没做反应,继续喝水,而他亲完后牵她起来:“送你回去。”

雨大风也大,时音从底楼出来直接上了老李的车,他没坐进来,让老李等着,砰一声关门,往后坐进了从刚刚开始就听他话等着的汤浩那辆车。

车内暖气充足,时音感觉好许多,回头往那辆车看,透过前车玻璃隐隐约约看见谈话中的席闻乐与汤浩。他大概直接进了话题,汤浩边听边朝时音的车盯过来,与她隔着两块车窗玻璃与风雨对望。

不到五分钟后谈话结束,席闻乐下车,时音那时候正在看膝上的书,她听见远远的关车门的声音,很快,后座的车门打开。

他坐进,对老李说:“回去。”

四周是他带进来的冷空气,肩身与他的相碰触,时音依旧看着书,问:“谈了我吗?”

车子启动,从车头后视镜看得见汤浩一人独坐着沉思的模样。席闻乐问:“记不记得从这里开到我们别墅门前最后一个岔道口要多久?”

“最后一弯山道那儿的那个岔道口?”

“恩。”

“一小时左右。”

“五十六分钟,通往别墅的路是右拐。”他将数据细化。

时音朝他看。车子在雨中行驶,缓缓驶出校门,汤浩的车跟在后面。

“我给他五十六分钟考虑要不要换对你的态度,要换,那么岔道口他往右拐,到别墅我们一起吃顿晚饭。”

“不要呢?”

“那么岔道口他往左,”席闻乐回,“以后我的晚饭没有他的位子。”

6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别墅前停下,时音下车,往后看,汤浩的车也徐徐地停了下来。

阿兰与阿冰出门迎接,时音上阶进门时说:“今天的晚饭我准备。”

这顿晚饭的意思是互给面子,席闻乐说到那份上了,汤浩也配合了,她就不能再居高不下,汤浩是客,她是留客的女主人,晚饭过后最好便握手言和,不好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进客厅,时音在厨房忙,芝爱下楼帮忙,她从一些角度看到客厅的席闻乐:“他回来了?”

“恩。”

“和汤浩。”芝爱认出另一个人。

时音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芝爱听完,问:“所以,他在帮你?”

“你觉得能轻易为女人而坳断的关系算兄弟关系吗?”时音理性反问。

芝爱朝她看,她低头给肉浇上酱汁,继续说:“不是我看轻自己,他能跟汤浩甩出那种选择题就不简单,他们两个之间有事,我只不过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席闻乐去奥地利,身边也只跟严禹森。”芝爱想起来。

“水深着。”时音说这三字,而后端起做好的头两盘菜出厨房。

到了餐桌前,将两道菜摆到桌上,又让阿兰与阿冰将预先做好的几道菜都摆上,时音看桌子一侧的汤浩:“都是些家常,不好意思怠慢你了。”

汤浩沉沉地坐着,没说话。时音转而看席闻乐,他向她动了动手指。

时音过去将手给他,由他牵着坐到了他膝上,如此亲密,正前方的汤浩看得一清二楚。

也大概是这个动作起了催化作用,沉闷的气氛打断,汤浩主动提筷夹一块时音做的蜜汁排骨,尝的时候,席闻乐稳如泰山地看着他,直到他咽下排骨,在席闻乐压着的气场之下评价:“手艺很好。”

“谢谢。”时音答。

……

晚餐结束,她和席闻乐一起到前庭送走汤浩。

这顿晚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车子驶远后,席闻乐又明说了一句:“汤浩不是我的人,跟他少接触。”

同时,他一直放在她后腰的手慢慢地离开,插进了裤兜。清凉的晚风吹过肌肤,时音抚臂问:“今晚住这吗?”

远远车道上,与汤浩的车相错的另一辆车缓缓驶来,副驾驶上坐着栗智,时音看见,不听他的回答也知道了意思,改口说:“再见。”

而后准备进屋,他这时说:“我明天休息。”

明天休息也就是住这儿,只是时音没给面子,边上楼边回:“哦,我今天晚上也休息。”

栗智是替他带日常衣物来的,阿兰与阿冰将卧室的床重铺一遍,时音洗澡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看她最近看的书,换好睡衣出来,他已经把她的那些辅导书全部过目了一遍。

“想进什么学校?”她还没提这茬,席闻乐已经先问,将手下正在翻的辅导书合上,向浴室走。

“如果连学校都由你帮我搞定的话我就太没用了,”时音看也不看他,从床上抱起枕头与被褥,“明御大学一个星期后有场针对海外华裔的提前招生考,我看到宣传单了,等你的时候。”

他对着镜子解衣扣,没说别的,大概是不把她这话放心上,直到从镜中看到她走过的身影,才问:“去哪?”

时音一路抱着枕被到门口:“芝爱房间,我今晚和她睡。”

他一言不发地从浴室出来,抬手就将时音刚开的门给按回去,时音很快说:“席闻乐你连下巴都还没好。”

“谁弄的?”

她没答,伸出右手捋开袖管给他看臂上的青痕:“谁弄的?!”

而后又将手放到门把上:“你不是在跟我睡觉,你是在泄愤,就好像我不恨你一样。”

他手不放,时音拉不开门,叹气问:“你为什么要养我呢?”

“你为什么要让我养?”

“钱,权,旧情你三选一。”

“我用得着你,我对你的身体还没失去兴趣,我对你还有旧情你三选一。”

两个人又回到初认识时气都不喘的快速问答方式,席闻乐说完抽出时音怀内的枕头扔回床头,她则开门,但刚出一步就被他一只手臂揽回来,眼前的门重新关上,她被抱得紧,他一手揽她腰一手将她两手腕都握住,嘴巴贴着她耳边迅速问:“你一个国内人怎么拿到海外考生的名额,嗯?”

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时音挣一下他就扣紧一点,三两下,刚洗的澡就付之一炬,然后被他利索地按到床上,床面厉害地弹动,她挣不动了,只剩胸口起伏,他说:“你不累我累,闹够了就停,没闹够你来里面找我,我能再累一点,现在你给我安静睡!”

发脾气。

他发脾气,对她发脾气,两人目光灼灼地对视,时音被放开后看着他进浴室,她撑坐起身,心口还在喘息,情绪难控制,反手将枕头扔到他关上的浴室门上!

7

女人的情绪沉淀期要比男人久,这场架之后,时音一直都不睡,她背对着浴室的方位躺着,席闻乐出来后,她也不理他。

他的情绪倒过滤地快,所以开始改变态度,时音颈部与枕头间的空隙被他的手臂穿过,身体也被抱进了他怀内,她刻意要离他睡得远点,可是床面很滑,没两下就又被他抱起来,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

渐渐地,她也不动了,背部抵着他的胸膛,两人不说话,只剩呼吸。

后来肩部受到一阵力,他终于让她转过身来,时音情绪是定了,但脾气还在,刻意用手臂挡着与他的距离,他则撑起身子到她上方,任由她把手臂隔在两人之间,然后用拇指抚她倔强的眼角。

她别开头,明着不想理他。

但是席闻乐总是有招的,他把她的手腕握起来,另一只手臂穿过她腰身,在她还没多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将她一个抱起来,两人一起转身,时音与他之间的位置就瞬间倒换过来了,他在下她在上,长发在转身的时候全落到他的耳朵旁,本来挡在他胸口的手肘也滑开了,这下子无法别开头也无法不理他,他看她闹过情绪的嘴巴和眼睛,把她弄进怀内搂住,时音抗拒也不管用,他说:“就当我们已经经过恋爱的热恋期,过渡期,平淡期,现在你不是被我养,是跟我同居,我们重新在一起了就好好在一起。”

而后把时音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把你留在身边,很大原因的确是我对你有冲动,但是我也只对你有这个冲动,没有男人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失去身体**。”

这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自白,时音没有反应,两人长久地拥了一会儿,他在她的发顶亲了一下。

而后又抱着她转身,时音重新睡到枕上,席闻乐先用额头抵着她的,两人呼吸贴着呼吸,接着他从鼻尖开始亲起,到脸颊,到嘴角,时音在这过程里慢慢将手揽上他的脖子,最后他亲到下巴,又抚摸了会儿她的脸,将她拥起来,时音闭上眼。

那晚,没碰她。

……

但是昨夜的短暂温存就像一个梦,她第二天被他起床动静弄醒,他的手机一刻钟前收到封邮件,她还困倦,依稀看见从床尾走过的他。

窗帘唰一记被拉开,晨曦的光引进来,他站在这阵晨光中看邮件,用记号笔在窗上画道琼指数走势图,然后把邮件回过去,接着将手机掷到一边沙发上,握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时音撑起身子坐起来,他这时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她皱眉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从你酗酒开始。”

他边回,边低头点了烟,时音从床头拿手机,朝这样的他不客气地照了一张,下床经过他时将手机塞他手里:“看你现在腔调坏成什么样子。”

她进浴室洗漱,席闻乐边看边问:“这是你原来用的?”

时音要他看手机里的照片,他偏关注起手机本身来,她对着镜子回:“对啊,里面多的是某个人的情话,甜言蜜语。”

说完,漱口。

镜子中,席闻乐仍低头看着手机,他没穿上衣,身体线条在晨光中格外清晰,手上拿着烟,烟雾缭绕,他因此眯着眼,身上还带一些早起的慵懒,下巴处还有那三道刮痕。

任何一个女人大概都愿意为这样一个男人焚身,但时音边漱口边转身,用脚将浴室门彭一声踢上,把他的样子狠狠隔在了外面。

早餐时间,芝爱比他们早起床,一半的早点是她准备的,阿兰与阿冰为每个人都倒上红茶。

正餐是中式的米粥与一些清口小菜,时音先下楼,席闻乐在她后两三步慢慢踱下来,芝爱先对时音叫了声姐,接着看到席闻乐时,一时安静。

时音坐下来,适时看着早点:“手艺比以前进步了。”

芝爱微微笑。

席闻乐入座到时音旁边,阿兰和阿冰把他伺候得一丝不苟,他看了芝爱一眼,随口说:“长大了。”

这三个字带来的感觉十分微妙,应该从长辈口中说出的话却轻而易举地由他说了出来,本来还有可能伸展的关系线,现在被他有意无意地用这一句死死地钉在了一个长辈与小辈的框里。

芝爱喝了口茶,时音坐起身一点,朝他简短地看一眼。

而后三人之间很安静,直到用餐至一半时,他突然发声:“芝爱读什么学校?”

时音再次看向他,他喝着茶,就好像那是随口一问,问完后也没看芝爱,只听答案。

芝爱顿了顿手中的筷子,慢慢答:“明御,分校。”

他点头。

然后喝完了粥起身,他经过时音椅子后时用手背拍拍她的肩:“跟我出来,说点话。”

时音看着他走,又看了看芝爱,只好放筷子。

……

他一边套着外衫一边出门,门外有等着的栗智和已经备好的车子,时音没多少耐心,皱着眉跟他下阶,他问:“以前有没有去哪个国家长期旅行过?”

“没有。”

“短期呢?”

“爱尔兰,荷兰,比利时,意大利。”

“都是西欧国家?”

“有西欧情结不行吗?”

时音回答完,两人已经下完台阶,他朝车子走,继续说:“你看的那些辅导书内容太散,我给你划了重点,是明御试卷里经常会出到的试题,明天栗智会再送几张练习卷过来你做做看,考试名额的事情你别管,我帮你弄,还有告诉芝爱一声,你要是考上了我要给她办转学,这学校她得陪你上。这一个星期你就在这里复习,不懂给我打电话。”

时音的脚步在车前停下,盯他背影:“你什么时候划的重点?”

“你洗澡的时候。”

栗智替他开车门,他没立刻坐进,而是转身看时音,在前面那么长的一段话后又留这么一句:“你一定能考上,但你在那个学校一定待不长一个月。”

她看他。

“打赌?”他伸手过来。

她把他手拍掉。

而后席闻乐在她额头习惯性亲一下,转身上车:“我走了,等你考完试再过来。”

时音抱臂站在原处,看着车门关上。

8

“其实,他还是疼你的。”

芝爱知道事情之后简单地讲了这句,时音坐在屋檐下的悬挂木椅上看辅导书,没反应。

栗智第二天确实为她带来了练习卷,时音做完后她把试卷带走了,第三天再带来时已经由席闻乐检查过,错的题旁边给了注解,他还亲自出了一张试卷给她做。

“他怎么这么有空?”时音提笔时问。

“少爷偶尔才有空。”

栗智答非所问,将一张准考证搁到时音手边儿上:“替您办妥了,这周末持证明去明御大学的考点,三场笔试一场口试,为时一天,您都能参加。”

或许是席闻乐的关系,栗智称呼她都用了以前从不用的“您”一词,时音说:“他不在你就不用这样叫我了,我别扭,你心里也不舒服。”

栗智稳稳地看她,时音埋着头做题:“谁喜欢我谁不喜欢我还是感受得出来的,你从上一次见到我就不太待见我,我知道一部分的原因,那就是我不独立,依赖他。另一部分的原因你不会告诉我,那或许跟两年前你在山上跟他说的事情有关……”

说到这里做完一题,时音转手中笔,抬头看栗智:“但是,放心,我也不问。”

栗智立在原处,呼吸均匀,眼内一片深海。

时音接着到茶几旁倒一杯茶:“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知道了那个事情,可能我自己都会被气跑,到时候钱啊房子啊车子啊什么的一冲动不就都没了。”

说着,喝一口茶,盯着栗智的眼睛,栗智依旧均匀地呼吸。

不一会儿,她动脚步朝厅门走:“你要记得考试时间。”

称呼变回来了,她也终于走了。

时音放茶杯,芝爱从厨房端点心过来放到桌上,观察了会儿窗子外离开的车,说:“她不喜欢姐,姐也不喜欢她。”

……

“因为她了解姐的男朋友比姐还多,你吃醋了。”

“没有。”时音云淡风轻地应,从碟子内挑一块饼干,咬一口。

芝爱正要走,被时音喊住。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进总校吗?”

“姐要念书,以后独立?”

“这只是其一,”她摇头,看向芝爱:“我前边有两个最大的名利场,一个是总校,一个是席家,席闻乐如果是国王,总校就是他的前线,而席家是他的后院。”

芝爱仍看着她,轻轻地摇头。

时音将双臂搭上桌沿:“还记得分校的那些女孩儿吗?”

“高衫依,法罄?”

“现在总校里面有一百个她们,还可能有一百个我。”

芝爱抿唇,时音继续说:“如果我只待在这幢别墅里,那么我最后得到的也只是这幢别墅,如果我走出去,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是我的领地。”

“姐。”

“芝爱,我回来不是单单和他复合的,我要永垂不朽,就必须做到他前线的主宰者,和后院的女主人。”

说到此,时音喝最后一口茶,看着芝爱,芝爱点头。

懂了。

***

越到临考,就越发现自己漏的知识点很多,时音在之后的几天近乎精疲力尽,席闻乐选择考试后来看她是正确的选择,但前提是他不食言的话。

临考前一天傍晚,时音仍在客厅做题,屋外隐约有车响,她当是老李载阿冰买菜回来了,继续撑着额头走思路。

地板上铺着厚地毯,所以席闻乐走过来时没传出一点动静,他自己倒茶,一边经过时音的椅子一边朝她的试卷扫一眼,直接说:“错了。”

时音迅速抬头,看着他走过桌子,他把倒好的茶放到她对面,抽椅坐下,勾了勾手指示意把试卷递过来。

“不是说考完试来吗?”

“等你考完试我有事,先来看你,顺便,”他从笔筒里抽笔,“帮你复习。”

“吃晚饭没有?”

他点头,笔下唰唰唰地写好一行后把试卷挪回时音面前,要她看思路。

时音则看他。

窗子外下小雨,天色已晚,他把试卷转出手后靠上椅子,右手臂架着椅背,左手在桌子上一圈一圈地转起笔,这模样在客厅灯光的渲染下变得很亲近,相比之前高不可及的形象多了几分居家的味道。

她不快不慢地收视线,转看试卷,抚平折角的地方:“那留夜吗?”

席闻乐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那样柔和的灯光下看着她的眼睛,努了努嘴,要她继续做题。

最后一张试卷在半小时后终于做完,给他检查的时候,时音换座位到他身边看,他检查完后给她讲解,时音撑着额头听,叠起来的双腿不时触碰到他的膝盖。夜渐渐深,芝爱上楼了,阿兰阿冰也休息了,客厅就剩两个人,她听得略微出神的时候,席闻乐就用膝盖轻撞她的腿,时音疲惫地回神过来,从撑额头改为撑脸颊,眼内都是困意,这会儿,他暂停。

“去做碗宵夜。”

后来,时音煮了两碗桂花酒酿圆子做宵夜,做完后才不那么困,晚上十点,她把碗筷端上桌,随便翻了一页还没熟识的要点:“应该要看到十二点左右。”

席闻乐吃她做的圆子,时音拿着书坐他身边,边看,边慢慢地倚到了他肩上,他把她那份也吃了。

时音一直看东西,有一两个知识点记不牢时问他,他随便解释两句就能让她懂。再后来,她在闭眼回顾这一个星期掌握的要点时不知不觉地睡着,席闻乐那会儿才吃完宵夜,他抬手接住了时音睡深时倒下来的额头,摆回肩膀,再轻轻地换坐姿,将睡在他肩上的时音悄无声息地顺进了怀里。

然后帮她把手里的书放回桌上,把她滑下来的发丝捋到耳后,手臂穿过她膝盖,搂着她上身抱起来。

时音没被打扰。

应该是这一个星期进行了太高强度的学习,到这个点儿实在撑不住了,席闻乐也没叫她,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后就上楼。她呼吸均匀,放在腹上的手指带着睡意缓缓地抽一下。

到二楼正好碰到出房的芝爱,芝爱开门声有点响,看到这一幕时特意将关门声压低,她站在原地不动,视线在席闻乐身上顿几秒,又看了一眼睡着在他怀里的姐姐,低声讲:“她明天要考试。”

“我知道。”他深明其义地回,用额头指向卧室把手方向,“帮我开门。”

然后说:“我不留夜。”

予你**第4章试读

1

早晨七点,时音被闹钟准时叫醒,晨早的光从薄纱窗帘外隐隐透进来,床上只她一人,旁边枕头没有睡过的痕迹,她挨着自己的枕头昏沉地撑起一半身子来,拨发的时候,发丝忽被中指上的什么东西勾住,她倒吸着气将手放下来。

右手中指上多了一枚铂金戒,戒身上一排细碎的钻石,微微发光。

七点一刻,她边漱口边拨席闻乐的号码,将手机搁到耳边后看指上的戒指,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但对方回复已关机,时音欲言又止,挂电话。

芝爱扣了扣浴室的门,她放漱口杯,从镜中看芝爱。

“他现在在飞机上,打不通的。”芝爱说,用下巴指向时音的戒指,“昨晚姐睡着后给姐戴的,他说你考上的话就这么去明御,戒指戴右手中指的意思是名花有主。”

“他什么时候走的?”

“把你抱进房间不久后就走了,他还说,”芝爱倚靠着门框,“这不是提前招生考,这是精英考,过了的学生能直接入读大一,不用再等一年。”

时音对着镜子独自立了一会儿,再问:“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芝爱看着镜中的她,轻轻回:“没有。”

时音点头。

慢慢地点头。

……

三场笔试一场口试总共费时一天,周末的明御大学仍旧没什么本校生,但在场的考生果然精英荟萃,他们都来自海外,不远万里奔赴明御一心向总校,即使是休息时间擦肩而过也能感受到每个人血管里燃烧的血液。他们思维严谨,答辩准快,每个人都不与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人说话,除了特殊时候。

最后一场口试,所有考生要轮流在一间封闭的房间内与四位教授面对面交流,时音会在半小时后进场,她候场时闲闲地坐在椅上观察指上的戒指,与她同一考场的还有两名女生与一名男生,挨着她身边坐的一名女生不时用鞋跟轻触地面,手中攥紧着大概是事先准备的演讲稿,虽然没发出讲话声,但嘴唇不时地抿动,右手数十次地抬起来捋发,与一旁时音的淡定自然呈一派反差。

“你能不能哪怕安静一秒钟?”最边儿上的一位女生终于略带烦躁地别过头来。

唯一的男生置若罔闻地端坐着,时音身旁的女生转头看那名说自己的女生。

“或者让你的鞋跟闭嘴,你和它都打扰到了我。”女生继续说。

这就是特殊时候。

时音以指关节扣着额头,去数腕表上的秒针走动。那名女生一声不吭,也不回话,她低着头停下了身上所有代表紧张的细微动作,只剩演讲稿在手指甲间索索响动。

“还打草稿……”对方在回头时有意无意地低哼一声,念叨,“什么鸟唱什么歌……”

“你讲话怎么有点刻薄?”女生转过去责备她。

对方却不放心上,还微微地笑:“我只在对待loser的时候这么说话。”

或许是这名女生衣着色泽单一,显露出不善打扮的功底,而对方衣饰光鲜,从衣领的纽扣与腕上的手表都看出不凡的品味,两名同样来自海外的精英考生就这样在外形上划分出了一个档次,居上的人对居下的人视之蝼蚁,继续下定论:“明御怎么会需要一个连衣服和话都处理不好的学生,你以为他们今年招土鳖吗?”

“链条的坚固程度取决于它最薄弱的环节。”时音清清淡淡地插一句,两名女生都往她看过来,她仍数着秒针的走势,慢条斯理地讲,“谁敢嘲笑肯为最薄弱环节付出最大努力的人。”

考场的门恰在这会儿打开,电子广播叫号:“02考生,邵西可,请入考场。”

那名最边儿上的女生站起来,她理理发,进门前回过头来观察时音一眼,倒不生气,轻轻地笑:“我就不跟我未来的同学死磕了,04。”

她念了时音的考号,话里的骄傲与自信一展无遗,顺便也捧了一把看上去就一副聪明相的时音,然后进考场。

候考室重新安静。

时音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腕表上的秒针,她一秒一秒地看着它走动,这样良久后,耳朵旁低低地冒出一句:“谢谢你。”

滴答,滴答,滴答。

时音不理她。

秒针走到第900次时,电子广播再次叫号:“03考生,纪桃沢,请入考场。”

……

***

考完试出学校,跟老李说好的点还没到,所以车子还没来,时音没走两步,被不远处的人喊住。

“04!”

喊的声音并不大,时音却听见了,看过去,03考生纪桃沢在自家的车内朝她小幅度招手。

然后下车向她走来。

这女孩子行动举止内有着股日本女子的礼仪习惯,长相也很秀气,身上衣着虽然色泽单一,却是对于面试来说极其顺眼的搭配,比起那个邵西可其实更显端庄与稳重,她接近后,微微朝时音浅鞠一躬,问道:“你在等车吗?”

时音点头,视线从她身上移到前方,继续走。

纪桃沢不紧不慢地跟到她身后:“不介意的话,搭我的车坐一程?”

“不用了谢谢。”

路边招来一辆Taxi,时音上车关门,纪桃沢在车窗外看她。

车子发动,时音戴耳机,看也不看车窗外的人。

她现在最防这种过度友善的女生。

2

一星期的等待日后,阿兰在别墅外的信箱中拿回一封精装的信,时音走下石阶,从她手中接信。

信封上戳着明御大学金色的**校徽,封口浇着凝固的腊,拆开后从里抽出一张光感度颇佳的纸,时音边看边进门庭,芝爱特意在门口迎她,盯着她。

阿兰与阿冰也都一言不发地立在信箱旁。

看不过半分钟后,时音将纸重新折起来,经过芝爱时对她笑一笑,将纸给她,自己进了屋。

芝爱展开看,而下面的阿兰与阿冰立刻看出端倪来,两人长舒一口气,高兴地握起对方的手,阿兰随后快步上阶:“小姐,今天的晚饭我来做!”

时音通过考试,被总校录取,报到日期为下个月1号。

也就是11月1号。

明御的学校制服在三天后送来,阿冰将它挂在时音的卧室,时音坐在床沿,边喝茶,边看着这套制服。

席闻乐有一套男式的,现在她得到了这套女式的。

深夜,湖面的湿气浮上露台,挤过玻璃门缝隙顺着月光潜进卧室,她轻轻地用手指摆弄藏青色的裙摆,安静地,从上至下地打量。

外面是一套窄西装外套,配有V字领的针织衫,里面是白衬衫,衬衫领口有着黑色丝绸一般的带子,细腻地打着一个简约的领结。

“比分校的好看。”芝爱倚在门口,说。

“还看得出其他的吗?”

芝爱听她的再看向制服,摇头。

时音慢慢地用手指抚过窄西装外套的肩身,抚过衬衫的领口,抚过黑色的丝绸一般的领结,说:“骄傲,自负,和臣服。”

然后放手推了一把,制服就跟着衣架子一起撞到墙上。

“考上的事情要跟他说一声吗?”芝爱问。

“不用,他可能知道得比我还早。”

……

果然是这样的,所以11月份还没来,芝爱的转学手续就已由人办妥,她念的是明御的分校,要转进总校并不难,属于她的新制服也在隔天送了过来。

这过程里,席闻乐一直没联系过时音,时音也没给他拨一个电话。

报道日当天,时音将发扎起来,没穿西装,就套那么单单一件衬衫,袖口折到腕部,领口开一个纽扣,用手指将领结松松地系起来,把过长的衣摆束进腰身,最后抚平肩身的皱褶,抹匀唇上淡淡的口红。

一身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完美。

***

轰——打雷。

车子停到校门口,时音与芝爱踏雨下车,刚关车门,遇见从另一辆车中下来的纪桃沢。

她自己撑着伞,身上穿着全套的明御的新制服,注意到时音,对她点一点头,雨从她的伞间划过,打湿制服的肩身。

“走。”时音对芝爱说。

这一天天气极端差,初秋的冷空气与大雨一起来,时音先去主任室报道,那儿已有多名学生等候着,大概有十人那么多,而那天的考生人数是这里的百倍。

那个邵西可也在。

她抬着膝坐在墙壁旁用于休憩的沙发椅上,也没穿西装,倒是穿了V领的针织衫,袖口同样捋到手腕部分,露出腕上漂亮的腕表与镯子。左右已有两位跟她聊上话了的女生,三人轻轻地谈笑。

她先看到时音,而后看到跟着时音后面进来的纪桃沢,呵呵一声,说:“奇了。”

然后继续由着身边的人说别的话题,满不在乎。

时音与芝爱坐到靠门的沙发上,纪桃沢坐在两人另一边的空位上。

教导主任是一名衣着严谨的中年女人,她很有气质与威严,等到批完手下所有的报道文件后,她抬一下眼,说道:“今年我们招了群小猴子是吗?”

宽阔的主任室内哑然无声,女生们收起嘴上的笑,理着膝上的裙摆坐好。时音扣着额,静静地看她。

“我姓严,你们好。”她简单地扫视面前一排学生,她的助理将一本厚厚的字典一样的精装书发进每人手里,厚实的封面上刻着“校训”两个金色大字。

“我要讲的话不多,讲完你们就可以去上课了。首先,我需要你们每人在一个星期内记牢这本书内的每一条训诫,”她伸出食指,着重刚才所讲的要求是,“基本要求。”

……

“然后,我要你们记牢四个字,这四个字很简单,能做到什么程度看各人的悟性,说出来也很通俗,但你进了明御,就得时时刻刻给我记住,那就是,”她靠着椅背,两手间捏着钢笔的一头一尾,说,“礼,仁,明,德。”

主任室内寂静无声。

“简单吗?”她问。

学生们点头。

她用钢笔头指向正中央的一名女生:“简单吗?”

女生怔一秒,回答:“简单。”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慢慢地点头,继续说:“认为自己记牢了的学生现在站起来出门,去各自的系各自的班级报道,没有记牢的,坐着别动。”

然后双眼一扫那名女生:“你,坐着。”

好煞的气势,把女生弄得手足无措,在场学生面面相觑没有敢贸然起身的,想着大概是刚才的回答没答准。

时音在自己的位上等了很久了,总是没人起身,她叹气,在众人蹙眉的时候起身,芝爱与她一同站起来,屋内的视线都聚集到她身上。

主任也看向她。

时音给出的反应自然顺畅,她将双手放身前,点一点额头,回答:“您的教导记在心里了,严女士。”

说完,拉门而出,一屋子的人看着她和芝爱的背影,主任却没说话。

她同意时音走了。

礼仁明德,第一个字,礼,礼节,即人和人交往的规矩,包括动作形式和语言形式,严主任要女生回答,不是真想听答案,而是看态度。

说起态度,时音两年前就最擅长这个。

……

不久的时间内,学生们陆续从主任室走出,时音与芝爱站在走廊的中间等她们。

负责接应新生的是各个系里的学生干部,她们要等自己系里的新生都到齐了才带着走,纪桃沢排到时音的身后,却被走上来的邵西可挤开,硬生生排到了较后的位置。

“慕时音,慕芝爱,邵西可,纪桃沢……”连续喊了六个名字后,带头的女生干部朝前走,“你们都是一个系的,跟我来,我带你们认识一下学校环境和各自的班级。”

女生干部叫白鹿,说话声音很柔和,走路时习惯将双手摆在身前,新生们由她带出教务楼。

几人穿过雨中花圃时,时音被不远处的绿茵大操场吸引了注意。

大雨,倾盆大雨,那绿茵地上却有骏马奔腾,若干穿着马球服的女生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挥动马球杆,在豪雨中大力击球,马蹄声像擂鼓一样传来。

好帅气的女生们。

“是马球社的社员,她们在为这个月的马球比赛做训练。”白鹿解释,继续将人带入教学楼。

也是在进入教学楼后,她原本摆放讲究的手臂轻松地垂到了身子两侧,时音注意到,而她也注意到时音的视线,回头说:“严主任是一位教育很严谨的女士,她希望每个她教出来的女学生都成为淑女,但是在我们大部分人看来她的思维有些古板,所以我们只在她来的时候做做样子,放轻松点,我们又不是死气沉沉的女权学校。”

时音向她笑笑。

然后,白鹿将所有人带上了大一年级的廊道,廊道很大气,顶很高,是拱形的,挂着吊灯,一边是教室,一边是高大的椭圆形玻璃窗户,窗户外能看见学校其他红墙尖顶的教学建筑和一望无际的绿茵操场,倾盆的大雨洗刷着视野内的画面。

新生们都四处观察着。

恰在这时候,下课铃打响。

手上带着课本的学生从教室鱼贯而出,安静的廊道一下子染上浮躁与热闹,这一瞬间就像眼前展开了一个新世界,时音看着,芝爱也看着,身后的邵西可无来由地微笑,似乎因自己即将成为这种场面的其中一部分而感到兴奋,自豪。

喧嚷中,时音周身不断有人前前后后地经过,她观察这些学生,发现每一个人都非常优异。

这种优异从她们走路的姿势,拨发的态度,微笑的弧度就已展现出来,空气中燃着一种隐形的火焰,隔着肌肤将血液渐渐地烧热,烧沸。

不久,又一阵更大的躁动从后方传来,白鹿回头看,向众人介绍:“她们回来了。”

如果刚才的血液已沸,那么此刻就达至最高摄氏度,时音回头看的那一瞬间,正好迎出那些女生。

那些高挺修长,衬衫潮湿,手握马球杆的女生。

熙攘的廊道循序渐进地空出一块走道,白鹿慢慢带着新生队伍退到靠墙的位置,时音退后两步,视线穿过人群往那方看去。

像电影的慢画面,配以鼓声快速击打的背景乐,她们从转角口折进来,一人在前,众人在后,有七八个那么多,每一位都有着小麦色的肌肤,雨淋过的湿漉漉的长发贴着她们起伏的胸部,裙摆随着步子小幅度扬动,身上散发着这个年级最厉害的女生团体的气势,她们每走一步,眼神中都带着睥睨众生的自傲与强势,最优异的学生也为她们让开道。

为首的女生最火辣。

她就像国外时装杂志封面上的金发名模,拥有一副让人血脉喷张的好身材,却偏偏爱好马球这样运动量巨大的野外运动,一边走,一边在手中上下甩动着马球杆,就像位载誉归来的女骑士,目不斜视地经过两边瞻仰的“草民”,傲慢得彻底。

时音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经过,看着她的队伍在自己面前经过,她们一直走,走进了自己将来要进的那个教室。

……

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并没有。

一波才去,一波又来。空出的廊道没有立刻恢复原状,就在那位女骑士进入教室的那一秒,另一阵躁动从廊道的另一个尽头传来,灼热的空气烧得更旺,白鹿说:“她们也上完课了。”

假如前一支团体是火一般性感的红玫瑰,这一支团体就是水一样纯净的白百合,但她们眼内满是深谷,全身上下都透着心机的味道,同样七八个那么多,与前一支女生团体分庭抗礼,一路从尽头走来,淡笑面对廊道两边的众学生。

斜雨拍打在窗户玻璃上,厚实的云层中忽裂开一道闪电,整个廊道都忽明忽暗了一秒,学生们被突来的闪电惊吓到,唯有她们从容自得,闪电是礼炮,大雨是礼花,她们仿佛就带着这样一股天地唯我的冷静逆流而来。

好强的冷静。

经过白鹿时,队伍稍稍停,为首的女生向时音观察一眼,问:“带新生来了?”

“嗯。”白鹿微微地点头。

这女生剪着及颈的短发,长相无比清灵,视线依次观察完时音,芝爱,邵西可,最后落到纪桃沢的身上。

“Hey。”她打招呼。

“你好。”纪桃沢应。

“你对世界简史感兴趣吗?”

纪桃沢还没答,女生的眼睛里已透出微笑,继续说:“如果你感兴趣,就来找我入社,我能让你直接过,因为我喜欢你。”

纪桃沢怔一怔,立在原地没回话。

那女生带着她的队伍走后,白鹿说:“她是简茉律,历史研究社的社长,纪桃沢,你是她班级的人。”

3

白鹿说话的时候,时音转过身,透过教室的窗户往里看。

那不容忽视的,第一支团队的女生三三两两坐在教室的后窗口位置,她们毫不搭理窗外正经过的这第二股势力,窗开着,大雨随着冷风冲洒在她们周身。

最为修长的女生站在她们的中央位置,拧开矿泉水瓶的瓶盖,仰起头,将水浇上额头,然后用力地甩长发,水珠子跟着洒出一个圈来,领口微开的胸部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时音细细地观察她。

享受完水礼,她才终于慢悠悠地侧头,顺着时音的视线眯过来。

闪电像蛛丝一样劈过整块天空,教室空间亮成一片白光。

……

上课铃打响时,雨势小了一些。

辅导员准备了新生自我介绍的环节,邵西可很有一套,她在介绍里临时加了爱好马球这一项运动,边说,边特意朝教室后方闲闲坐着的高个子女生们看去。

示好。

如果这个教室是一副棋盘的话,这些学生就像棋子,坐在前排的女生是兵,往后为马,炮,越居后越有杀伤力,而最有领导相的女生坐在最后中间排的位置,是将。

她们叫她……

“火薇,”邵西可正好说到这边,视线直接地对着最后排中间位置,笑,“尤其是火薇前辈的技术,我仅仅在电视转播上看过一次比赛,但到现在都难以忘记,太厉害了!”

又打了一声闷雷。

那女生泰然自若地斜靠着椅子坐,她本在听身边人的耳语,直到邵西可点名道姓地恭维,她才慢悠悠地往讲台看来,然后嘴角斜斜地勾一下,并不表态。

叫火薇啊。

人如其名。

邵西可的自我介绍花了五分钟时长,时音与芝爱也只好靠着讲桌等了五分钟时长,所以轮到时音时,她为自己和芝爱准备的介绍很简单。

“我叫慕时音,是本届十月招生考的新生,这是我的胞妹慕芝爱,她是从分校转来的,我们不排斥新坏境与新朋友,过多的交流我想留到课后给大家,谢谢。”

底下微小地嘘一场,邵西可正准备走下讲台,而时音的话已经落完,她近乎与邵西可一起下台,两人的座位各在教室两侧,教室内大部分的学生都追寻着时音下台的身影,一直目视着她坐上自己的位子。

一个人,花了五分钟时长把自己所有的优点与经历和盘托出。

一个人,花了十秒浓缩两个人的神秘背景。

她是从哪儿来的?她有过什么优秀的经历?她和她的胞妹为什么一个来自分校一个来自招生考?人天生就会对信息稀少的事物产生更多主动的求知欲,而对于已经知道得够多的邵西可,已然食之无味。

所以,一下课,时音的座位身边就迎上了一些女生。

她们询问一些她们想知道的,时音则把态度适中的一面表现出来,辅以淡笑,好感度上升的形象就建立完成,不用担心会有反效果或者没人理,因为这里的女生都有交际头脑,她们不会无缘无故去冷落或者排斥一个人,至少在表面上不会表现出来。她们懂得挑选优秀的人作为自己的伙伴,对于不熟悉背景的潜力股更要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些,所以一个课间下来,时音已经如鱼得水。

男生更对她有好感。

他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公子哥,是即使在总校也不会被埋没的类型,而在自己班级美女如云的环境里,他们也不掩饰对时音的好感。时音跟一般女生不同的是她有女人味,这股女人味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就散发出来,恰好是男生特别喜欢的那种,而她的气质,说话的姿态,眼神也都跟其他女生不一样,她很有个人风格。

芝爱不用说话,她永远只要保持自己的风格就好。

到第二堂课间时,重头人物来了,从后排走上来的高个子女生慢慢地折过几张桌椅,来到时音的桌子前面,坐下:“嗨。”

“嗨。”

这名高个子女生并不是领导中心的人,但至少是那个圈子的边缘人物,她来了,态度友善地来了,说明那个圈子对新生不排斥,还稍微有一点点抛橄榄枝的意思,女生暗含深意地问:“你对什么球技运动比较感兴趣?”

那问话的态度,与简茉律一模一样。

周遭仿佛都安静了那么一下下,每个人做着每个人的事,话语与眼神之间慢条斯理地传递信息,教室窗子外面下着雨,邵西可带着嫉妒的情绪远远地望着时音,女生等着她的答案,教室后排的女生圈子低声谈笑,仿佛不关心她怎么回答。

“足球,”一会儿的停顿后,时音看着女生,“我比较喜欢看一些现场的足球比赛。”

女生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听完时音的答案,然后点头。

接着起身,从她的桌前离开。

芝爱往教室后排看去,那高个的女生走到了权力的中心,微微俯身在火薇耳边说话,然后,与旁人说笑着的火薇慢慢地朝时音的方向看来,手指尖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

“她们想要你,而你拒绝了她们。”回过头,芝爱说。

“第一天就站队,太急了点。”时音收书,起身,“走,出去透透气。”

教室的对面并不是可以与空气接触的阳台,而是大面积的,比两个人叠加起来还高的玻璃窗户,挡着滂沱的大雨与凉丝丝的风。时音站在廊道中看了会儿后,收视线:“我们去洗手间,这里闷。”

在去洗手间的路上,碰到了简茉律。

原本只是在廊道中擦肩而过,谁知她回过头,问身后的纪桃沢一句:“她叫什么?”

得到答案之后立刻喊出声:“慕芝爱!”

时音停下步子,往回看,芝爱与她一同回头。

才短短半天,纪桃沢已经站入这个队伍,她回答完问题后就自觉地退到了较后的位置,简茉律则走上前来,先礼貌地打量时音的穿着,而后转看向她身旁的芝爱,开口说:“你们就是早上的另外两名新生吧,头两节课感觉怎么样?”

很亲和。

时音比她高出半个头,所以她讲话时与时音保持了三两步的距离,她与芝爱一样高。再看她身后的拥簇们,几乎都有着同样一种特质:长相清灵,身材娇小。

时音大概知道她择选属下的标准了。芝爱正要走,她不着痕迹地将芝爱的手腕扣住,芝爱才耐心地回答:“很好。”

“你的性格很安静,高考时是文科生?”

“嗯。”

“选的是什么课?”

芝爱当初选的是历史。

但这一刻照实说出来的话就有不妥,所以芝爱刻意停下话来,时音平静地替她接茬:“思政。”

“嗯。”简茉律点头,往时音看,“哇哦,你的制服穿得跟别人不一样,很干净的穿法。”

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在时音衬衫的收腰处划过:“我很喜欢。”

那会儿,时音面前正好有一高个女生迎面经过,她注意向高个女生,高个女生盯着她和简茉律,简茉律恰好在对她微笑,这是一秒间发生的事情,而后高个女生走过时音,两人的擦肩就跟廊道中数十次人与人的擦肩一样,但时音的肌肤感受到一丝丝凉意,她轻轻皱眉。

“再见。”简茉律向她们挥手。

回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已经不对劲了。

时音被一个正要出门的女生碰撞肩膀,芝爱将她快手扶住,时音没事,而这名女生上节课的课间还与她谈得热烈,现在只是拍拍自己的肩,视若无睹地走掉。

时音接着进教室,这时候的教室还是上一节课时的样子,但是这时候的学生,已经不是上节课时的学生。

……

她们都听到教室门口的动静了,她们三三两两地抬头看过来,但是她们就好像不认识时音与芝爱一样,视线留了一秒,转回去继续聊各自的话题。

时音走入过道的时候,过道两旁的女生都散开,一点都不掩饰“是因为你来了所以我们才走”的心理,周身空气渐渐地泛冷,局面在变,潜移默化地变,她往别处的一些女生堆看去,那些人即使接了她的眼神也不作回应,男生也是,男生走得更快,他们好像在忙着事情,实则快速地避出这个教室……以往总是能做到人群中最受欢迎,现在突然变成被处理的对象,时音看着这个局面,心口浅浅地起伏。

似乎是,冷暴力。

原因?

仅仅几分钟而已,局势就更新得这样快,此刻又是轰一声雷响,雨噼里啪啦地敲上窗玻璃,时音的领结被后窗口的冷风吹得扬起来,她看向后排。

最后排,火薇仍旧坐在原位。

那名在廊道上与时音擦肩而过的高个女生现在站在她的椅子后面,火薇则将双腿搭在课桌上,嘴里悠悠地啃着紫红的苹果,看时音。

原因——简茉律。

4

“慕时音!”

教室门口有人喊,打破教室里僵持的局面,她回头,喊她的别班男生说:“辅导员让你去一下办公室。”

他正要走,时音将他留住:“不好意思。”

他回头。

“辅导员的办公室要怎么走?”

男生在原地犹豫两秒,歪歪脑袋:“跟我来。”

时音再看向教室后排,火薇已经转跟别人聊天,聊得呵呵笑。

“我要陪吗?”芝爱问。

她摇头,出教室,跟男生走。

男生一路将她带到了底楼的廊道,上课铃遥遥响起,四周无学生,他指着廊道尽头紧闭的大门说:“从这扇门出去后,辅导员的办公楼就在教学楼对面,我带你。”

他边走边说,等到走至门前,他拉开门,示意时音走过来。

那时候时音没防范,她没有想到男生也会参与到女生的战争里,所以在大门才拉开一点点空隙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要出门的准备。男生就在那会儿往她后腰用力地推一把,弄得她毫无防备地从那空隙中摔出去,噗一声,膝盖磕到地面,她皱眉,身后大门火速合拢,砰一声响!

在反应过来后迅速回头,大雨噼噼啪啪砸湿她的肩身,再转头观察四周,发觉到根本不是什么通往办公大楼的路线,而是后门的一个死胡同花园,虽然种植着已过季的蔷薇,也有木桌与矮凳,但完全是个露天的不挡雨的地方,四周还用栅栏死死地围着!

起身拉门把,拍门,没人应,那个男生走得快,这幢教学楼的学生也早已开始上课,辅导员之类的不用想就知道是借口了,现在新生报道第一天就缺课,各方面都不利于自己,对方做得这样麻利,时音深深吸一口气。

笨啊,自己。

云层中隐隐划过闪电,雨珠子轰隆轰隆地砸下来,很快就把全身都砸湿。

……

……

时音硬生生地在这个院子里吹了一节课的冷风。

将近下课的时候,屋檐斜上方二楼的窗户里终于传来询问:“慕时音?”

她循着声响走出几乎没有遮雨用途的屋檐,往二楼,看见恰巧路过那扇窗户的白鹿。

“你不上课,在这里干嘛?”白鹿问她,身边没有旁人。

“能帮我喊一下我妹妹吗?”

时音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身体已经全湿了,压低着嗓子说话,白鹿观察了会儿,说:“慕时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告诉你今天你错在哪里,以后你注意点。”

时音在雨中看着她,她继续说:“火薇和简茉律这两股势力的关系比你想象的差,她们水火不容,你别打着能够中立的想法,这只会引她们两队人马共同针对你,你必须表态或者站队。”

……

“而且最近她们正在争校内第一社团的位置,今天来的新生里纪桃沢归了简茉律,邵西可归了火薇,她们两社的社员正好持平,原本简茉律看中了你妹妹,而火薇看中了你,但是你做出了倾向简茉律的行为,今儿个把你关在这里的人是火薇,她做事一向火辣,报复人也一样。”

“你呢?”时音静静看她。

“火薇。”她回,“在同一班级不顺从她的话,怎么混。”

“白鹿。”在她即将要走的时候,时音把她喊住。

她重新回到窗户旁。

“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你说。”

“你认识辛亚惠吗?”

“她妈妈是名过气女星的那个,对吗?”白鹿反应很快,点头,“记得,她是上一个妄想能自成一派的姑娘,还炫耀过和那个人的圈子有着关系呢。”

“那个人?”

白鹿将双手搭到窗沿:“席闻乐,我们这的太子爷,火薇爱死他了。”

时音呼吸平缓,继续问:“那她现在人呢?”

“从楼梯摔下来,全身骨折四五处退学了。”可怕的不是前一句,而是白鹿的后一句,“还不知道是哪派干的。”

轰——雷响。

大雨滂沱。

时音终究还是早退了,老李将她接回别墅,一路上她在车内不说话,芝爱往她潮湿的膝盖披上空调毯。

到别墅前下车,车道上停着另一辆跑车,阿兰下来迎她,她疲惫地问:“谁来了?”

“少爷。”

她让芝爱走在前,继续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的时候下了飞机就过来了,现在在房里睡着。”

一大早上来的,他没去学校。

时音开卧室的门,卧室里窗帘全拉,不漏一丝日光,席闻乐侧躺在床中央补时差觉,他睡得很好,睡衣都换上了,而她一身湿漉漉站在门口,皮肤上还冒着寒气。

关门的响动之后,他微微醒,仍闭着眼,带着困倦的嗓音问:“几点了?”

时音没答话。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他转过头朝床尾眯过来一眼,大概那一眼就看出了她初战遭遇滑铁卢的败兴样子,但是他继续趴着枕头睡自己的,说:“我早就讲过。”

早就讲过她待不长一个月,而且对她现在的状态毫不意外。

时音还是没说话,她慢慢地走到床头柜,从里抽出一张创口贴,贴到膝盖处磕破的地方,然后掀开被子背对着席闻乐睡下,用被子裹着湿漉漉的自己,一言不发地盯着墙壁。

不久,床面轻微地凹陷弹动,他转过身子来,从后用手臂将她枕起来。

时音湿冷的衬衫贴着他的睡衣,寒凉的背部抵到他热乎的胸膛,他用双手握起被子里的她的双手,下巴搁在她的发上,继续睡,说:“明天我送你去班级。”

她不为所动,仍盯着墙壁看。

在席闻乐再次进入深眠的时候,时音轻轻转过身,看向他下巴处那三道已经很浅很浅的痕迹。

她用手指抚摸那处地方。

后来没来由地用了狠劲,嘶一下将他伤愈的肌肤再次划破,将今天所遇挫折的坏情绪全发泄在这上面,席闻乐扎扎实实地被弄醒,他动下巴,蹙眉睁眼,用拇指抹一下,接着低头看时音,时音重新背过他,不搭理。

腰部被他的手臂收紧,时音背部又贴得他紧了些,他给的报复是在她后颈搞出了个很深的吮痕,把她都弄痛了,直接反过身子来面对他,眼神很倔很倔,席闻乐的精神则被她激起来,他把她双手都摁到身子的两边,在这种状态下将嘴唇紧紧贴到她嘴唇上,两人的呼吸冲撞在一起,他的侵略性很强,她费力地别过头:“我名花有主了你这棵名草呢!”

他停。

时音喘着气瞪他,被紧紧捏住的手腕上,他的中指空落落的。

席闻乐把她放掉了,时音背对过他,他往床头柜上拿东西,回来后将那样东西搁她手里。

时音不愿意看,他就把她的手抓上来,将这枚男式的戒指展现到她眼前,又把她不安分的身子抱拢,贴着她耳边落话:“等你给我戴!”

5

第二天清晨,阿兰与阿冰将早餐摆上桌,芝爱已经在吃,时音从楼梯下来。

席闻乐还没起来。

她一边喝粥,一边在脑内思考东西,芝爱看时间:“姐,到点了。”

她没喝完粥,解开发上的皮筋把长发散下来:“阿兰。”

“小姐?”

“跟他说一声我先自己去班级了,十点以后再告诉他,他现在没睡够。”

“好。”阿兰答应。

时音与芝爱一同出门。

***

从认识火薇开始没跟她正面讲过话,但接下来这半天让时音看出她对人处事的特点。

她不会或者不屑于去用循循善诱这一招,她更喜欢让人在隐形的拳头下服软服输,就好比告诉时音:你不是我的人,我就整死你,直到你变成我的鬼。

进教室时依旧是满满的冷暴力,甚至时音摸上自己的课桌桌面时,察觉到是湿的。

往回看,高个子女生们事不关己地整理着自己的领结,火薇斜靠着椅子抬膝而坐,手里一下,一下地将马球从地面弹起接住。

为什么是湿的,因为自己的座椅上放着一盆水,刚放,水面还在波动,桌子上的湿渍都是洒出来溅到的,有人从教室后方丢来一块抹布,抹布扑通一声投进盆里激起巨大的水花,时音被芝爱护着后退一步才免遭湿身,她朝丢抹布的高个女生看。

高个女生是班里的干部。

她说:“新生,去把一楼到顶楼的楼梯扶手擦一遍。”

芝爱明显地皱起眉,准备走过去的时候时音将她止住,两人眼神交汇,她要芝爱忍。

之后,两人带着水盆与抹布在满教室的寂静中出门,廊道中碰上了白鹿,白鹿回头,小声喊:“慕时音。”

时音停在原地。

“你怎么还没站队?不是叫你注意过了?”

“因为……”

时音没有继续答,而是看着前面,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朝这里观察的女生团体。

因为简茉律也盯上她了。

……

“慕时音。”

才下楼梯,时音脑袋里念着的人就来了,她一边折叠起抹布,一边向楼梯上方的简茉律看一眼,简茉律将手肘搭在扶手上,怀内捧着书,身后跟着纪桃沢,她撑着脸颊边笑边说:“她开始叫你做这些事了?要不然,我去跟主任说一声?”

请缨很主动。

跟火薇截然相反,简茉律恰恰是善于循循善诱的人,某种程度上她比火薇更难对付。上次廊道内看上去是时音做出了倾向简茉律的行为,实则是简茉律让事态发展成为那样,时音婉转地替芝爱拒绝她的邀请之后,她就开始绕道而行,在清楚火薇脾气的前提下向时音示好,惹得火薇转头针对原本应该成为“自己人”的时音,这样一来,被整得无处可躲的时音接下去的选择就只有——简茉律。

换种说法,她算是打了一次虚伪的同情牌。

“不用,谢谢你,”时音淡回,“这里本来就干净,清理起来很快。”

简茉律瞧着她的手:“咦,你有男朋友了?”

然后走下来,特意将正拿着抹布的时音的右手拉起,细细看戒指:“好特别的样式,漂亮。”

这一瞬间,时音脑袋里闪过白鹿说过的每字每句。

不差三秒,她将戒指从中指脱下,顺着简茉律的中指戴上,芝爱与纪桃沢在两旁看着,而简茉律抬眼盯向时音。

“我很感兴趣,第一社团能得到什么?”时音却问毫不相干的问题,将她手握住。

两人之间安静那么一会儿后,简茉律缓缓地展开笑。

“能得到什么,我没细数过,但那个整你的人绝对得不到什么,就是了。”

“如果我没有进入你的社团,但帮助你得到了第一社团的位置。”

“那我们就是好朋友。”

简茉律反应很快,同样会用小心思的两个人说起话来默契十足,时音接着下定心丸:“等你满意了我再拿回这个戒指,你要是不满意,它就送给你算补偿,你喜欢它对吗?”

“好的东西我不是没有,但它样式很独特,我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

时音笑了笑,绕过她上楼,她一边打量着自己的手一边问:“不过男朋友不会生气吗,突然把情侣戒弄丢了。”

“不会,我觉得我今天就能拿回来。”

时音目不斜视地走,芝爱跟着她,纪桃沢回过身目送她。

简茉律依旧靠着楼梯,继续打量着戒指,笑出来。

……

现在大一年级里两派割据,时音与芝爱是剩下的两座独岛,她们现在又在争以人数取胜的第一社团之位,谁得新生谁就赢,时音要是选火薇,简茉律就会记着时音一笔。而要是选简茉律,就像白鹿说的,与火薇同一个班却不顺从她,怎么混。

那么就先在简茉律身上下功夫,她比火薇好沟通。

上午没课时在学校自助餐厅的意式咖啡吧里找到邵西可,她正与上次报道时认识的另两名女生坐在一起聊天,时音将书放上桌子,邵西可抬头一看,准备收东西走人。

“都是来这个学校时间不长的新生,一起坐会儿说说话不行吗?”时音如常坐下。

她微微笑,转回身来:“哎呀刚开始的时候以为你是尊大佛呢,做什么事儿都比谁快一拍,现在大佛受冷遇了就想起我们这些小沙弥来了,对不起啊我庙小,养不起您这位大美女。”

“原本的确以为自己反应比较快,结果弄清楚局势也花了半天,坐下吧我们明天开始就不是同班同学了,喝会儿咖啡算一次纪念。”

时音这番轻描淡写的话把邵西可引回来,她拍向桌子:“你要换班级?”

没停顿两秒,又往更深入的问:“你选择简茉律?!”

“人家背景那么好,能不选吗。”

她疑惑:“背景好?简茉律是官小姐,火薇的爸妈也是将官,两人家庭不分上下,你是怎么看出简茉律的背景比火薇好了?”

“冰咖啡,谢谢。”时音向服务生点完单,看着邵西可,“她是那个人的女伴。”

那个人。

似乎一提到这三个字,谁都能迅速地在心里跟另三个字划上等号,邵西可坐下来,捂着心口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太子爷?”

“席闻乐。”时音直接念出名字来,等服务生将咖啡送上后,喝一小口。

连着邵西可身边的另两名女生也坐回到桌子前,三人像听说了前所未有的秘密似的安分坐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邵西可低低地念:“我都没见过他来学校呢……”

“你才来这儿几天,能见几次……”

时音没说完,她抢话:“我在伦敦见过他看马球比赛,在贵宾席上,他特别……”

才说两句及时打住,她低咳一声:“……是没在学校见过他。”

“现在正好是两大社团角逐第一的当口上,学校传着一些消息,说是简茉律得第一的话,全社团的人都能得回报,太子爷买单。”

说到这里,时音换坐姿,看她们三个:“现在你们说,是火薇的背景比较强,还是简茉律的后台比较硬?”

三人都不回话,除邵西可外,另两个女生也已在报道当天就入了火薇的社,现在各个眉头揪紧。

“就是轮到我跟芝爱倒霉了点,”时音接着叹息,“紧要关头出现的新生无可避免地夹在两大社团之间吃苦,我们在哪儿就决定哪个是第一社团,幸运的只是往后的人,等简茉律的名定下来之后,难保火薇那儿的人不会走一大半。”

吧里人不多,特别宁静,咖啡豆的香味飘在周身,时音用汤匙轻轻搅着杯子。

不久,有一些女生进入吧内,邵西可认出是自己班的人,立刻与其他两名女生起身避嫌,话不多留就离开了时音的座位。

芝爱在咖啡吧的门口与她们三人擦身而过,她继续走到时音桌前,坐下来,点一杯黑咖啡。

时音喝着自己的咖啡,慢条斯理地讲:“等会儿去告诉火薇,我们要入马球社。”

6

见火薇时,她正在学校西南区域的马场上带人练球,时音在场外看着。

有人传话进去,收到话的女生策马到火薇身边告诉她,火薇听了会儿,朝时音的方向看过来。

然后她掉转马头,忽地挥杆将草地上的球大力击起,直朝时音方向飞来!

啪,球离时音3厘米之近时被芝爱的左手稳稳拦住,时音淡定地看着火薇,芝爱将接下的球放到腰后,姐妹俩从容不迫。

火薇下马。

她一边出马场一边摘手套解头盔,来到时音面前将两样东西提她眼前,直到时音抬起手来,她才放,两样东西带着重量噗一声落于手心,她擦撞过时音的肩:“还以为能再有骨气点。”

说话的音很低很低,就跟她的人带来的压迫感一样,时音面不改色地听着,直到她走,都不回话。

……

火薇**室的时候,时音和芝爱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走廊上的女生并没将她们归为一队,这会儿,她们各自都有小声音在话语间传递。

后来之所以全都躁动起来,是因为有人忽地对着窗口轻叫,高个子女生往外看了一眼,立刻凑到火薇耳边说话。

火薇神情有变。

她以一种既想维持自尊,又迫不及待的矛盾表现匀速走到廊道的窗前,与此同时许多学生都围过来,她们把自己所看到的一传十十传百,好奇又激动地盯着同一个方位。

时音缓缓地接近到火薇的身后,从她与别人身体的空隙之间往那个方位望,望到了席闻乐。

他刚到学校。

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他关门下车的时候,他和时音一样,上身穿着单件衬衫,衬衫的袖口折到手臂,然后一边解着领子最顶上的纽扣一边慢悠悠地踱上阶梯,严禹森在前面等他。

他睡了一上午,终于愿意来学校了。

“他是我见过最适合戴佛珠的男人。”火薇对于席闻乐一点也不吝啬崇拜,她平时那么要气场的一个人,现在一看到他就目不转睛。

邵西可也赶来了,她盯着席闻乐看良久,冒出一句:“他的下巴……”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注意过去,楼下席闻乐已经跟严禹森碰面,两个人谈事,他边走边闲闲地说话,微风把他的领带吹起来一点点,单远远这么看着已经顺眼得不得了,除了下巴上突兀的三条红痕。

“难道是侯语桥?”有女生猜。

“侯语桥哪有这么敢。”也在窗口的白鹿回一句,“这可是指甲抓痕。”

一时之间,“指甲抓痕”所透露出来的暧昧信息使得周遭女生都不说话,火薇纹丝不动地盯着那里。

“前几个星期……高中部有两个社员说看见他在休息室亲一个女人,不是侯语桥。”

又有人透露了这个信息。

“这抓痕好像还新得很,昨天或者……今天早上的?”邵西可边说,边放轻声音,因为火薇正在朝她瞪。

“戒指。”火薇视线重回到楼下后,说。

席闻乐的手没插口袋,他的中指上明晃晃地戴着那枚男戒。火薇低沉发声:“给我找出那个女戒,这学校里每一个戴情侣戒的女人都给我找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时音稳如泰山,她退后几步朝廊道的一边看去,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从教室循着动静出来的简茉律。

时音用手机拨通他的号码。

楼下,席闻乐边走边从西装校裤中拿手机,他低头看着,步子微微地停。

时音朝简茉律的方向走。

席闻乐往大一楼层看过来的时候,窗前几乎所有的女生都捂住跳动的心脏,白天逆光下,他的眼神如此厉害,好像是在搜寻什么,一排一排地扫过所有正在围观这里的女生。

大一的学生段数再高也无法真正进入大二的世界,太子爷更是无法被触及的传说级人物,所以他的这一眼带来很明显的气流波动,女生们都不说话。

终于当时音站定在简茉律身后的时候,他找到她了。

简茉律正抱着臂观察窗外,眼神刚好对上席闻乐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女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同时还看到简茉律手指上的女式对戒。

火薇的胸口在起伏,她深皱起眉。

而简茉律的反应很快,她即使猜测到席闻乐只是恰好扫过她,也从一些细节处体会到女生们眼里的想法和火薇浓烈的嫉妒,她甚至还故意用戴戒指的手挽了挽发,微笑。

就是因为这样,当时所有人都忽略了席闻乐真正看着的时音,她侧对着窗子,没看他,将口袋里的手机按了通话结束。

他眯着眼收视线,继续走。

……

然后,谣言散开了。

那一个下午两大社团之间人事流动厉害,马球社的社员骤减三分之一,还是不经手续的那种,人心变化得比手续快多了。

火薇提着马球杆进教室,一进来就狠狠打翻课桌,将椅子都踹倒,满教室的学生往墙边躲靠,只有时音与芝爱泰然地留在位上。

火薇发飙完毕,甩开马球杆喘气的时候,时音去倒了杯水。

她走到混乱的教室中心,绕开翻倒一地的桌椅,来到火薇面前。火薇冷眼往她看,她将水递上。

“你不走?”火薇近乎冷笑着问。

“走?”时音依旧举着水杯,慢慢地答她,“我喜欢马球,走去历史社做什么。”

……

***

简茉律自然是满意了。

黄昏,年级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时音与芝爱等在廊道上,不久,简茉律走过来。

她一边走,一边笑看时音,一边摘着手上的戒指,黄昏光透过巨大的玻璃斜打在宽阔的地板上,整条廊道都是橘黄的色调。

芝爱留在原地,时音过去,与独身的简茉律面对面。

她先说:“我今天很开心,你猜是为什么?”

“因为你交到了一个好朋友。”时音抬手,将手心展开。

简茉律微微地点头,提着戒指放到她手心的上方。

她看着戒指,而简茉律看着她。

黄昏光越变越深,远处的天边染上一层晚霞,连带着周遭的空气也升起丝丝的凉意,简茉律并没有放开戒指,而是在看够她后缓缓地收回手,时音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戒指收回去。

“我觉得要是再给你多几天,你能做到的远远超过这些。”

她一说出这句话,时音就知道她的心思变了,手心凉在空气中,身影浸在黄昏光里,简茉律不等她回应,重新将戒指戴上自己的手。

“我们说好要是你满意的话就还给我。”

“我没说我特别满意了呀,决定权在我不是吗,”她边走,边挥挥手,“等不及就想要的话,让男朋友自己来拿。”

最后的廊道中,时音一人站在黄昏薄凉空气之中,她看着简茉律走,看着这个心思变化比自己还要快的“好朋友”走,置于半空的手只能慢慢地垂放下,任由中指空落落。

被摆了一道。

7

回到别墅,天色已晚,席闻乐早就在了。

他的课本来就少,偏偏本人还属于知识掌握进度比别人快一大截的那种,时音进客厅,他的晚饭已经进行了一半。

她坐到桌子的对面,阿兰为她放碗筷。

轻轻提筷的时候,他看过来一眼,那一眼就看到她空落落的中指,但是他不响,继续喝汤,喝完后才说:“玩出火来了。”

意味深长。

时音停顿手中动作盯着饭菜,不久后恪一声放下筷子,推开碗,自己带着一阵萎靡的消极情绪趴到了桌沿。

他依旧在吃自己的。

直到吃完他才放筷,一边抽着纸巾一边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时音身后,俯下身将手臂穿过她腰部,握起她膝上的双手。

时音重新由他半抱半扶着坐起身来,脑袋靠着他肩膀,额头抵着他脖颈,她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也很不开心。”

“自己能不能拿回来?”

她点头。

席闻乐就抚拍她的额头:“那你自己去拿回来。”

***

第二天重新见到简茉律时,是在准备去教室上课的间隙,时音正倚着楼梯扶手等芝爱送热水来,她胃不太舒服。

简茉律将一杯子的温水递时音眼前,时音首先看到对方指上的戒指,而后知道是谁,接过水:“谢谢。”

“朋友应该做的,”她笑,“于是,昨天男朋友怪你了吗?”

“口头上没说,脸色也没给好看。”时音带着水杯下楼,简茉律跟她身后慢慢走。

“那就快拿回戒指啊。”

时音看她,她特意与时音碰着肩并排走,话里藏话地说:“今天下午的马球比赛,马球社能占到最好的座位,但是我觉得那是第一社团该有的待遇。”

“你要跟马球社换座位?”

“全部的社员。”

“马球比赛,马球社有优先选座权。”时音回答此话来暗示她的要求离谱,可是她故意忽略。

“下午等你的好消息啊,慕时音。”

简茉律继续向前走,时音停在原处,看着她背影。

中午的时候,她带芝爱去了一次用于马球比赛的户外草场,它比足球场还要大,四周用白色的栏杆围起来,栏杆之外就是观众席,时音站在最上层的观众席看了会儿,吸一口气。

“有办法吗?”芝爱问。

“办法当然有,看见贵宾席没有?”

芝爱看过去,贵宾席设在最前排的位置,处于马球社所占观众席的正前方,而马球社左边才是历史社的位置。

“不一定只有视角最棒的地方才是好座位,大部分时候,是贵宾席在哪里,哪里就是好座位。”

“所以只要把马球社前面的贵宾席……移到历史社的前面,”芝爱反应快,接着问,“怎么移?”

“也不难,临时制造点麻烦事儿,比如说不牢固的栏杆,过于潮湿的草地泥泞……”时音没说完,看向芝爱。

芝爱说:“我明白了。”

“回来。”时音将正要走的她喊住,等到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继续说,“但是简茉律这次要求,我不接。”

阳光正好,开阔的观众席上少有学生,芝爱望向姐姐。

“第一我不是她的手下,她拿了我的东西,没必要我就为此事事听从,等到她发现我这也愿意那也愿意,戒指就更不会轻易还给我。第二她哪是在考验我的能耐,她是在看我有没有后台,临时调动观众席座位这种事是我一个新生干得来的吗,她是个心思挺细的人,再加上情侣对戒,可能已经想到我跟席闻乐有关系的那方面去了。”

“如果是第二,”芝爱接话,“那不正好,这里谁都怕他。”

“不是谁都怕他,是谁都爱他,还记得昨天她们提到侯语桥吗?”时音问。

“记得。”

“可是侯语桥不是总校的人,她在国外念书。”

这么说出来,芝爱眉就皱了一下,时音接着讲:“一个不是总校的人,在成为他的女伴之后,都能被这个学校大一年级的学生挖出来,连她敢做什么不敢做什么都猜得出,你觉得她们简单吗?”

“不简单。”

“所以简茉律要是知道我跟他有关系,我会方便许多,还是麻烦许多?”

芝爱吸一口气:“麻烦。”

“况且,”时音最后说,“现在那枚戒指是烫手山芋,火薇盯得紧,我即使拿回来一时之间也不能戴出门,而简茉律还想用这个再气她一会儿,我就随便她。”

“所以姐要是完成这个要求,简茉律就吃定你,不完成,反而以此为理由把戒指继续押她那儿,给了她一个人情。”

时音淡笑。

“那他那边呢?”

时音没说多的,只是再笑了笑,而后看往不远处的观众席前排栏杆,看到席闻乐。

这不在她预料之内,他是突然来的,一边走一边讲着手机,到栏杆前停下来,周遭没有旁人,他也没注意到这边的时音。

这里离他那边有些距离,所以看到的他的侧影也很模糊,他还偏转头看另一个方向,只让人看见后脑勺。时音拍拍芝爱的肩:“你先**室。”

大中午的,马球场上没一个学生,时音往他那儿走到半路时又隐隐胃疼,所以接近他后直接靠到了他的背上,他一反应,微微侧过头来,她双手环着他的腰身,挨着疼闭眼讲:“你别动转回去……我靠会儿,肚子痛。”

他转了回去,没说话。

时音就一直靠着他的背,等终于好了一会儿,她用额头抵着他的背,低声念:“还有,今天晚上别过来了,早上弄得我很累都来不及吃早饭。”

他没反应,她就强调:“听见没有席闻乐?”

“席闻乐?!”他一下子侧过头来。

声音不对态度不对,这人说的第一句话就直接透露两个信息,时音心一惊,他除了身板与发型极为相像外根本是另一个人,她在那会儿彻底反应过来,可双手还环抱着他的腰,而他立刻回过头来,时音同样抬头看,两人就这么对上视线。

她立刻退步,之所以把他跟席闻乐认错是因为两人眉宇间确实有些相像,他用肘搭着栏杆,诧异的表情并没留多久,很快就用一种带着打量的笑意问:“你认识席闻乐?”

……

这个人是……谁……

小说予你**,Chapter 14 安妮之泪 试读结束。

朱莉小公主点评:

[{author所有书都刷完了,真的超爱《予你**》这个文风,男主不种马不圣母,各类女主之间也不会互撕勾心斗角,真的是很棒的作者很棒的小说。

予你**章节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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