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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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吕律突然闯进来,陈秀玉赶忙将手中的碗往身后藏,笑问:

  “吕哥,你怎么来了,吃完了吗?锅里还有,我这就给你添。”

  吕律没有说话,抬起蒸笼看了下,里面就只有十多个饺子。

  这分明是把好的全留给自己,而她们却在一旁吃苞米粥。

  吕律心头莫名地一酸:“苞米粥,我也能吃的啊,这些饺子,你们也一起吃吧。”

  “你可是家里的大恩人,怎么能让你……”紧跟着过来的马金兰说道。

  “是家里没粮食了吧!”

  吕律直接打断了马金兰的话语,看着将头沉沉低下的陈秀玉,叹了口气:

  “没事儿,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他说着,从怀里布兜中取出那枚被他简单处理过的熊胆:

  “这是陈兄弟打的那头熊瞎子。

  我今天早上找到的时候,已经重伤了,补了一枪,将熊胆给你们送来。

  是枚铁胆,也能值不少钱,卖了的话,一段时间内不用发愁了。”

  将熊胆塞到马金兰手中,吕律返回炕上,几下将碗中的饺子吃掉,起身就走:

  “熊瞎子的肉还在山上,我去找人,给你们拉回来。

  另外,别张口恩人闭口恩人的,我不习惯。”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还在发愣的一家子。

  娘俩只能紧跟着出门,看着吕律离开,却不知该说什么。

  吕律此举,多少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可是,吕律打心里把这里当成家,把他们娘三当成亲人。

  只盼着他们能好点,所以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

  吕律出了陈秀玉家,顺着村中土路往回走。

  要找人帮忙,还得是去找王德民。

  再一次去到王德民家院外,吕律问道:“大娘,大爷回来了没有?”

  房门打开,王德民先钻了出来,见是吕律,将院门打开:“小吕啊,找我啥事啊。”

  “大爷,我在山里打死了一只熊瞎子,就是伤到陈兄弟那只。

  这好多斤肉还在山上呢,我一个人不好搬弄。

  我看大爷家里有马,有架子车,寻思着,想请大爷帮帮忙,把熊肉给拉回来送陈兄弟家里去。”

  “这小事儿,你稍等我一下。”

  王德民极好说话,当即去了马棚将马牵了出来,摆弄好架子车:“走!”

  二人直往山里走去。

  吕律对这地形还算熟悉,哪里有道,通往哪里,他都知道个大概

  很快领着王德民抵达那熊瞎子所在的桦树林不远处。

  将马匹拴好,两人上了山,给熊瞎子剥皮取肉,然后搬去装车。

  跑了两个来回,算是把熊肉给装车上了。

  “大爷,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回去后自个取个熊掌和些熊肉。”

  “哎,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直接回我山上的地窨子。”

  “熊肉不熊肉的倒没关系,我看这熊鼻子和波棱盖已经被割了……”

  吕律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熊鼻子焙干磨粉,能治癫痫。

  波棱盖泡酒,能治风湿,有小虎骨之称。

  王德民这是想要这些东西去当药。

  就即使他是医生,但不打猎的话,接触到这些东西也难。

  对于大部分猎人来说,这些可都是能卖钱的,通常舍不得拿出来送人。

  不过,王德民不一样。

  上辈子吕律出车祸在秀玉家里休养,就是他给看的病,没少从中照顾,认真而又仔细。

  屯里人也经常到他家里看病,没钱就赊着,也从不催要。

  可以说是秀山屯里最值得尊重也是人缘最好的人。

  既然他有需要,正好东西也带着,吕律当即痛快地将东西从随身的布兜里取了出来,送给王德民。

  “我给你拿钱!”

  王德民东西接过后,小心地装自己袋子里,就要从内兜里取钱。

  “大爷,这真不用,我这是送你的。

  何况,能赶着架子车帮我拉这些东西,就算是帮我大忙了。

  若不是你出手,陈兄弟可能连命都没了,那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在这屯子里,我现在也就认识大爷您一家,以后说不得还要多多麻烦。”

  吕律笑笑,不待王德民多说,转身朝着山里走去。

  王德民愣愣地看着吕律,会心一笑,自语道:“多好的小伙啊!”

  ....

  动物对气息有着非常敏锐的直觉。

  哪怕这熊瞎子已经被分割成了肉块,散发的气息依然让马匹发自本能地惊慌。

  吕律在山上,看着王德民牵着一惊一乍的马车离开,他这才在山林中继续搜寻。

  刚吃过一大碗饺子,吕律倒也不急着返回地窨子。

  天气挺好,正好在山林里好好搜寻一番。

  他现在的主要目标,倒也不完全是那些弹弓能搞定的小动物,而是这山间的野菜。

  四月初的兴安岭,除了常绿的植物,放眼所及,到处还在一片萧条。

  比起南方,这里真正的春天要晚一些,也短得多。

  干枯的树叶铺满山坡,成了响叶子。

  人行走在林子里,哗啦哗啦地,像是在蹚水过河。

  在这到处枯败的色泽,隐藏着一些新绿。

  一簇簇的婆婆丁,就零散地分布在这些枯叶间。

  还有不起眼仿若杂草的的小根蒜也是一样。

  吕律直接将刀子用上,开始采挖。

  有不开眼的灰狗子闯入周边,直接用弹弓搞定。

  倒也是两不相误。

  到了傍晚的时候,吕律收获了不少婆婆丁和小根菜,被他用山藤一捆一捆地捆着。

  这样的纯天然野生菜,在这年头,对于人们来说,实在普通至极。

  东北冬季漫长,动辄令下三四十度的气温,让蔬菜很难保存。

  吃了一冬的大白菜、萝卜和酸腌菜,正是用这些山野菜调调味的时候。

  各家各户都会上山或是到田间地头弄一些来尝尝鲜。

  至于卖……

  区上的国营商店或是外贸公司的收购点,主要针对的还是更为高端的东西。

  比如蘑菇、皮毛、坚果等山货,山野菜不值几个钱。

  所以,在这年头,也仅限于用来吃。

  吕律采挖的婆婆丁和小根蒜,每样都得有几斤。

  天气还很凉,这些菜不用特别保管,也能放上几天。

  提了野菜,吕律一路没有停留,回到自己地窨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正准备进屋,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林子中,传来窸窣声。

  他神情猛地一震,立马就握住随身带着的大斧,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山里危险的兽类不少,不得不防。

  他定睛看去,只见一道黄色身影,正从林间缓步走出……

  从林子里出来的,是一条身上到处是疥癣的黄毛母狗,浑身皮毛上这里光一片,那里秃一片。

  见是一条笨狗,吕律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些。

  黄狗也很谨慎,走出林子来到仙人柱旁边的时候,就不再往前走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吕律。

  都说狗来富,可来的,是这么一条不堪用的癞皮狗……

  “唉……都可怜!”

  吕律看到这条狗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

  附近屯子里,有不少人家都养狗,一般人家用来看家护院,猎人们则带着打猎。

  但并不是所有狗都能得到好的待遇。

  总有些病了、废了的狗被遗弃。

  还有的,刚出生满月开眼的狗崽子,好的被人挑走,剩下的主人家养不住,送人都没人要后,就往山里送。

  死掉一部分,还有些活了下来,成了流浪狗。

  这样的情况很常见。

  他四下瞅瞅,注意到黄狗的目光在挂在地窨子旁边那些从狍子体内扒拉出来的心肝肺上。

  提了侵刀过去,割下心脏,随手割成几块,抛到黄狗面前。

  原本这狍子心肝他是准备留着自己吃的,昨晚忘记收回地窨子。

  今天早上又忙着处理熊瞎子的事情,就这么一直挂在树杈上。

  黄狗很是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看吕律,又偏着脑袋看向地上的狍子心脏,迟疑了一下,上前两步低头嗅嗅,又抬头看向吕律。

  “吃吧吃吧,就是给你的!”

  像是听懂了吕律的话一样,黄低下头,一口一块,几下就将那些肉块吞下。

  “还挺能吃……”

  吕律干脆将整副狍子的肝脏都从树杈上取下,试探地送到黄狗面前。

  这次,黄狗虽然还是很警惕地看着他,但却没有刻意后退躲闪,甚至还冲着吕律摇了摇尾巴。

  到了近前,吕律看清楚黄狗的身体情况后,忽然心惊了。

  这黄狗身上,固然有不少疥癣,但更多的是各种爪痕、齿痕。

  有的已经愈合,还有一些只是刚刚结痂,更有新的伤口,皮肉翻卷着。

  血还在一滴滴往下流,哪是什么溃烂啊。

  这都遭遇了些什么啊?

  看这情形,这黄狗在这山林里生活的日子不短了,没少在猎食的时候受伤。

  甚至还遭受过野兽的攻击,或是它在主动攻击的时候受了伤。

  它这身上的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

  最主要的,是这黄狗腹部坠着的鼓胀奶子,应该是刚生完狗崽子一段时间,正在哺育。

  这阶段的母狗,最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得不到充足的营养补充,可禁不住狗崽子的吮吸。

  吕律猜测,十有八九是它捕猎失败,反而受伤了。

  猎捕不到猎物,这才嗅着血腥味,找到了自己的地窨子。

  他微微摇摇头,将肝脏都放到了黄狗面前。

  它抬头看看吕律,下一秒叼起肝脏,转身跑进了林子。

  可惜,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不好再进入林子。

  吕律只能暂时打消跟上去看看的念头。

  按照他对狗的了解,在这里吃过一次东西,就还有可能会来。

  以后还有机会。

  没有多想,吕律钻进地窨子,给自己准备晚饭。

  清洗了婆婆丁和小根蒜,用大酱简单腌制成一盘凉菜。

  高粱米蒸的饭,木甄子里还有,蒸热就行。

  另外,他又取了块狍子肉切小,焯水后用辣椒段和小根蒜作配料,炒了一碗。

  这些,就是他今晚的晚饭。

  吃饱喝足后,吕律也不得休息。

  他去了仙人柱里面,拢了火,温度高一些,仙人柱中放着的袍子皮也能干得快些。

  用锄头挖了些黄泥回来,调和后将从熊瞎子身上取下来的熊掌都糊上厚厚一层泥壳。

  放在柴火中焚烧。

  利用这黄泥,能有效拔除熊掌上厚厚的毛,比用水烫更方便快捷。

  趁着这个当口,他又回了地窨子,将那些肉条切块,放入锅中,进行焅油。

  两边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算是将熊掌上的毛给拔除干净,用凉水泡着。

  熊油也焅出来了,肉少,油也少,也只是将当初买油时装油的罐子给装满了。

  不过,吃上十天半个月完全没问题。

  事情忙完,烧了热水简单洗漱,爬到床上,估摸着得是晚上九点多了。

  第二天早上,吕律是被屋外传来的哼哼唧唧的声音给吵醒的。

  他翻身起床,披了大衣,将放在床边的大斧提上,先来到地窨子的小窗口边朝外看了看,顿时笑了起来。

  昨晚那黄狗,就安静地趴在一侧,舔舐着身上的伤口。

  而三条刚开眼的狗崽子笨拙地在地窨子前面的空地上追逐打闹。

  一黑,一白,还有一只黑白相间,胖嘟嘟的,煞是可爱。

  没想到,不用自己去找,它就将自己的崽领着送上门来了。

  好兆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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