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叫永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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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之后,他终于回来了,推门而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视线都模糊了。

  他这次回来很忙,总是出出入入,有时也会伏案到深夜,我探了身子去看他。

  奈何树是看不懂他册子上这些生意往来的,我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却无所适从。

  我想,他既觉得我的花好看,那我便多予他些花,可是槐花是没有办法插瓶的,我只能努力地向他伸了身子,想让花多靠近他。

  这动作扯得我的根好痛,感觉很多细小的根茎都断裂了。

  「你不要命了!」大橘一下子窜到我的身上,看着已经被拖拽得有些松动的土壤:「根断了你会死的!」

  「我就是想靠得他近点。」深深的挫败感让我的树冠也垂下来。

  「哎,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好好想想吧。」

  入夜了,我用攒了许多年的精元幻出了女身,因之前根茎扯得狠了,幻出人身也伤了脚。

  我轻轻地叩响了他的门。

  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慌张,亦没有什么意外,只温柔地帮我裹着脚伤,顺势将我搂入怀中,一夜欢好。

  我在他怀里偎了偎,问他是否喜欢我,可否带我走。

  他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搂住我:「真情不易,浮生缘分来来往往,只图一晌贪欢。」

  我苦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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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的时候,我重新回到了院中。

  「你怎么了!」大橘见我花枝凋零,精气寥寥,像是半枯了一般,吓了一大跳。

  我强颜笑了下:「没什么,只是幻了下女身。」

  大橘看着我半晌,终是没说什么,只重重地叹了口气,便穿檐度户地去了。

  风来了,我又倾了倾身子,将仅剩的花枝倾向他的案桌,几点白花随着落下来。

  他略有些烦躁地拂了拂桌子,淡漠地说:「让我好好工作一会吧。」

  他搬走的那天,我没敢回头,只努力地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挤出一枝花枝出来,算是繁花相送吧。

  「最后一面,为什么不好好看看?」大橘问我,我没有回答。

  「树百年扎根,百年生长,稳定性极强,记性又长。本就不适合这浮生里的露水情缘。又何必再问他那句话?」

  「妄想。」我苍凉一笑。

  大橘摇了摇头,走了。

  一个月后的晚上,大橘皮毛脏乱,一身疲惫地回来,轻轻靠在了我的身上:「我去帮你看过了,红尘沉浮是他的选择,他过得很快活。你也算曾满足他一时欢愉。如此,你便能心安些了吧。」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回答,只在枝头上,开出了一朵雪白的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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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荏苒,斗转星移。

  小院也随着这浮世跌跌宕宕,几经易主,后来连同周围屋舍,被改造成了酒楼的后房。

  而我这棵「老」槐树,在经历了这些年的岁月,也终能化出个稳定而持久的人形。

  日子漫漫,往事如烟似梦,在每个念念不忘的日子里也渐渐忘却。

  习字读本,每日看书打发时间,久了也是腻烦,我索性就近当了这酒楼的跑堂。

  这时,他出现了。

  他把我从桌子下面捞起来,拉了一把椅子给我坐下,笑着说:「做这营生有何意思,平日迎来送往的招呼客人,半分头脑不动,屈了这么好的脑子。」

  彼时我刚被掌柜的推了一把,正因被斥责手脚笨拙而懊恼,被他赞了这句,心下已宽慰良多。

  「有那些学问,不如去做些大事。」

  他将我从怀中掉落的半旧《史记》捡起来,用自己的袖子拂了拂上面的灰尘,微笑着递给我:「你未来有何打算?」

  作为一棵树,其实我并无半分打算,不过老天爷让我活一天,我便过一天。

  听多看多了人间悲欢离合,我甚至提不起太多的兴趣去识人、去辨事。

  亦如第一次见到他,也未曾留下什么印象。

  只因他也对酒楼那层层叠叠的穹顶感兴趣。那穹顶做得极为精致,如佛之圣光般,由一点激出,四下蔓开。

  我也曾想要体验一下圣光加身之感,见他兴致盎然,便一时起意教他倾了身子,使镜中同时映出人与穹顶,人端其中,虽是镜花水月,也图个乐趣无穷。

  彼时,我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晓。

  「永镇。」那天,一起跑堂的女孩子告诉我:「他叫永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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